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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母親奪下滅火筒往前沖,卻沒抓喉管,白粉噴得到處是。她跌在地上咳嗽,然後快速起身,奔向火場。兩個警察機警地拉住,不顧她雙腳亂踢。
「他還在車上,怎麼辦?」母親崩潰大哭。
轟隆一響,火焰與濃煙再度從車頭冒出來。那些陸續拿著滅火器與水桶的人,不敢靠近了,因為公車即將爆炸的傳言,占滿所有人的視線與恐懼,他們靜待一個大炸彈隨時爆炸,退更遠了,誰都怕死。
公車著火時,帕吉魯馬上從腳踏車的伐木箱拿出兩把斧頭,這是多年來面對森林火災,清理火場與開闢防火線的首要反應。他擠入人群,往巴士跑,一切再自然不過了。他得這麼做,要是裡頭有小孩,只能再活上五分鐘,而最近的消防車從第一大隊沿中山路發車,得二十分鐘後才能突破下班的塞車人潮。
「不要去,太危險了。」古阿霞攔下,不讓愣頭愣腦的傢伙過去。
他有自信,是人群中面對大火最有經驗的人,這一點不自誇,火燒公車頂多把車燒壞,不會像疾病傳染給下一台公交車,可是森林大火會蔓延。所以,比起恐怖的森林大火,這點小火能應付。
巴士的烈焰與黑煙越來越惡劣,金屬燃燒、塑膠熔化焦臭,噴出毒菇般的鮮艷火光,濃煙在春日車窗關閉的車內亂竄。距公車最近的母親,只能心力交瘁地大喊:「火來了,給我趕快跑呀!」就像在火葬場親送兒子火化時的悲哀。
「把浪胖放來,叫它去救人。」帕吉魯說。
死亡最折磨人,古阿霞不忍母親的悲傷,決定讓狗試試看。「好,不准你進車去,不能。」古阿霞一邊叮嚀一邊回頭跑,穿過人群,解開腳踏車邊黃狗的鏈子。
帕吉魯看著一雙腳印離開他們原先站的白色滅火粉圈,真像雪地。他不會去死,曾言要帶她到約2600公尺的七星崗伐木基地,一座炭爐,兩杯白酒,整個寂靜雪夜,傾聽檜木與松枝在火里迸裂的喟嘆,以及燃木香。他不喜歡平地,熱得冒汗疙瘩,太陽孵頭殼似裂開。什麼都要錢,什麼人都愛錢,他不會陪這些人死在這。他會活得夠久,帶黃狗去朋友們的墓碑撒尿捉弄。
然後,他噘了口,吹出尖銳的口哨喚狗。
黃狗聽到哨聲,急得往前沖,可是脖子被皮鏈扯在腳踏車,它前腳豎起,用後腳著地,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古阿霞抓住狗頸環,虔誠祈禱,請求上帝給它勇氣與力量,斥退一切的危難。她的祈禱快被附近的嘈雜給中斷了。哪知,黃狗不領情,從她手裡掙扎鑽走,一蹦溜索,竄進圍觀的人牆。古阿霞懊惱自己的祈禱有誤,這麼勇敢與死亡交鋒的黃狗不需要勇氣,是冷靜。
古阿霞追過去,十人厚的人牆讓她得繞到噴水池邊,看見兩個水桶在水裡隨波撞擊。巴士之前的爆炸聲讓救援的人收手,水桶扔了。她把兩桶子裝滿,跑太急失去重心,兩桶摔出了一攤水。她爬起來,沒顧到自己丑態,手還割傷,拿著壓壞的鉛桶回頭裝水,還對一旁蘸醬油似看戲的人大叫:「你們把衣服脫了,過過水,丟去救火也行。」
一個孩子照做了,把三件上衣一次掀出了頭頂。幾十位極想參與救火的小孩,終於打破了袖手旁觀,把上衣與長褲丟到水池,攪幾下,跟著古阿霞後頭跑到火場。
帕吉魯吹響第三次口哨,黃狗來了,一條粗大的橡皮筋從黑累累人群腳縫射出,在他腳邊打轉。帕吉魯抱起黃狗,邊走邊撫摸,讓它稍加喘息,在距離巴士2公尺之前,冒出的黑煙逼得他蹲下,緊抱黃狗。
成千上萬的言語不及一個擁抱,憑多年的默契,這深深傳達帕吉魯的意思了。他要放狗上去找男孩,好狗兒,一切保重了。他再貼近車門,火光與濃煙暴虐地往外沖,現實版的潘多拉盒子冒出來的災禍蜃影,塑膠、玻璃遇熱熔化聲令人發麻。他得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