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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多久?」
「一個太陽,一個月亮,一條河,六座山。」
幾乎是濃縮的詩句,古阿霞了解他的意思。帕吉魯走過了一個白天,走過一片月色,渡過一條河,爬過了六個山頭。
「還有呢?走了這麼久,再多說個字。」
「花。」帕吉魯說得淡,有點傻,頭往右肩一偏。那有一朵花。
一朵猩紅的山芙蓉,黃蕊漾在層層蓬鬆裙擺似花瓣,晾在汽化燈旁下。帕吉魯在路上摘了花,給她的。山芙蓉會夜息,花朵縮成苞狀,給它打燈,叫花熬夜開得火火燦燦。
「你趕路是要把花送給我?」古阿霞臉一紅,把提高的燈放低,誰也看不到她的臉。
帕吉魯點頭,把花遞過去,那是漆黑的萬里溪谷仍在熬夜的花,它開了一天一夜,也走了一天一夜。
沒人送過花給古阿霞,現在有了,唯一的黑夜山芙蓉。
天亮了,海拔3000公尺的六順山矗立在橘色曙光,山脈孕育的萬里溪河谷仍沁潤在黑暗中,溪水奔馳,山羌鳴叫,雀群朝另一邊山谷飄去。所有的松針小徑都是柔軟,挽留了露水,踩去的反應像水黽腳下的水膜輕晃,承接了不同來向的兩盞燈相遇。
相遇是為了確定彼此的方向,他與她,牽手成了他們,一起朝村子走去。
晨曦敷亮六順山 ,半小時後才能照亮了萬里溪谷地,而此刻帕吉魯的心情如陰沉潮濕的溪谷。他昨晚將木箱裡的工具上油,並且擺放定位。今天早晨,他提起木箱上工時,它發出聲響,有人趁他入眠時打開木箱。他開箱,檢查出鋸子出了問題,有人惡作劇將五齒鋸的鋸齒敲壞。他很後悔把木箱放在走廊,往常是放在房裡。
古阿霞五點半起床,把腳鑽入雨鞋便下樓幹活,被玄關的黑影嚇著。那黑影愣在那無味,黏在廊邊也不是,脫落也不是。古阿霞打個招呼,對帕吉魯的無動於衷習慣了,這個傢伙有時就是電池空了,一會兒就上電了。古阿霞在後院與廚房忙了兩轉,發現他還愣著,問了幾句落空的話,沒得響應。古阿霞懶得理這塊木頭了,等他自行發芽好了。
過不久,大觀村傳來些騷動,一台前往山下的流籠停在半途。居民陸續往流籠發著點去了解,情況不是很好。流籠的滑輪卡死,二十位上學的小孩待在搖晃的大木箱,情緒不穩定。家長對著山谷那頭大喊別亂動;機械操作員忙著流汗與慌張,就是忙不出法子,搞不動鋼索與大鐵絞盤。古阿霞跑去現場,一看就走不了。遠遠的半空中,流籠的小窗伸出幾雙手揮著,還有個小孩伸出頭,淚眼汪汪地喊。古阿霞驚顫,感覺自己腳底抽空,懸在鋼索上搖晃似的,尤其聽到那些家長殷切呼喚,古阿霞眼眶泛潮。
這時候,趙旻從窗口探頭,接著把上半身晾在外頭。這頭的居民嚇壞了,大聲叱喝他別動。趙旻隨後從窗口爬出,隨著居民的尖叫,抓住突出的小屋檐爬上流籠頂,造成流籠重心不穩而搖晃,令人捏把冷汗。
「你不要給我亂來,小心我打斷你的腿。」一位婦人從人群中鑽出,衝著山谷喊。
趙旻盤腿坐著,兩手捲成喇叭狀,喊:「我在這當風紀股長管秩序,他們不亂來的。」
「現在趕快回去,不然你就完了。」大喊的婦人顯然是他母親。
趙旻堅定的表情垮了,照著母親命令,從小木梯爬下,打開前門入內。一位家長大聲阻止他開門。理由很正確,流籠門從外反鎖,由操作員掌控,防止擁擠的乘客誤觸門鎖彈開而跌出。這時反鎖的木門打開,難保那些慌亂的小學生不跌落山谷。趙旻被大聲恫嚇後,無奈地爬上流籠頂,趴下去黏在那。
古阿霞猛然想起還在燉飯,往山莊衝去,經過帕吉魯時發現他還杵著,對瀰漫廚房的煙霧沒反應。她把火滅了,不用掀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