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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收拾好廚房後,給李貴吉和自己洗漱。隨後她將孩子送到婆婆房中,方才回了自己的屋。至於李玉鳳、李貴雨、李貴祥則都是自力更生,自己照顧自己。
屋裡李滿倉已經在炕上躺了下來,移到牆邊的炕桌上擱著的油燈只留了豆大的一點火苗。
郭氏坐到梳妝檯前卸了頭上的銅鎏金髮簪後收好,然後方打散髮髻拿出木梳來開始梳頭。
「當家的,」郭氏一邊梳頭一邊問道:「你睡了嗎?」
「沒。」李滿倉合眼答道。他正盤算節後的家務呢,又哪裡睡得著。
郭氏道:「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說吧,什麼事兒?」
「今年,咱家就別養豬了吧!」
「啥?」李滿倉一下子睜開了眼。
往年家裡都養三頭豬,除了自家吃的肉和人情往來外,還能額外剩四吊錢。
今春若似郭氏說的一樣不養豬,那自家一年可就少了差不多六吊錢的收入。
六吊錢,這都夠貴雨和貴祥城裡私塾半年的束脩了。
李滿倉替貴雨和貴祥尋的北城一個秀才開的私塾,正月十八開學,一個月一個孩子收五百文的束脩。李滿倉家兩個孩子一個月就是一吊錢。
如此束脩一年就是十二吊,然後加上書本筆墨,就是近二十吊。再兩年,貴吉也入了學,那麼三個孩子一年的學費就要三十吊錢。
三十吊錢,他城裡的宅子也就這個價了。
「當家的,」郭氏走過來挨著李滿倉坐下:「你看,家裡去歲秋天收的兩百多斤棉花,到現在還沒摘出皮棉來。」
「而且,先前家裡養豬打草都還有貴雨和貴祥兩個相幫著。」
「今年兩個孩子正月十八就要到城裡上學去了。這便不似先前在村里學堂,每天只念半天書。家裡的忙是一點也幫不上。」
李滿倉想說他可以幫著打草,但轉想起開年後地里的活計都得他來做,以及往後早晚他還要進城接送孩子上下學,便只能沉默––家裡這許多活計原來有三房人分擔,如今活計不減,勞作的卻只他公母倆,郭氏能撐到現在,也已是盡力。
去歲秋收,郭氏就因為忙家務而無法下地幹活,以致還要勞煩他爹李高地跟他一起打稻。
難道說,李滿倉想,今年兩收,他還要拖累他爹跟他一起打稻搶收嗎?
思索良久,李滿倉方道:「這事等我和爹商量了再說。」
「噯,你和爹好好說。」
郭氏說完心裡的話,很快便睡了。李滿倉卻更睡不著了––一年少了近六吊錢的收入,他得尋思從何處彌補。
想得正出神,李滿倉忽然聽到女人的哭嚎。
「夫啊……夫啊……夫啊……」
起初哭聲隱隱約約,讓李滿倉以為自己是幻聽,但隨著哭聲越來越清晰,以及背後嘈雜的人聲,李滿倉騰地自炕上坐起身––外面出事了!
「滿倉,滿倉!」李高地聽外面的動靜,也隔著房喚他。
「噯!」李滿倉一邊答應一邊穿衣裳:「爹,我門口看看就來!」
套好棉褲,裹上棉襖,蹬著毛窩,李滿倉小跑出了堂屋。天色已晚,李滿倉不敢輕易開門。故而他先把耳朵貼到大門上傾聽。
「夫啊––你咋就這麼去了?夫啊,這往後的日子可叫我咋過啊?」
「夫啊––」
哭喊聲中還夾雜著混亂的腳步聲,顯見得外面有不少人。
李滿倉不知道到底發生啥事。他努力地傾聽並分辨女人的聲音,直待聽出聲音不似錢氏,也不似族裡血親中的任何人,方才舒了一口長氣。
不管什麼事,李滿倉想:不是家裡人和族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