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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端上桌來的, 竟是兩個又大又圓又扁的火爐,便有人笑道:「這才幾月,難道還要打著扇吃鍋子不成?」
桑太太笑道:「我今日請的這席面,卻不是自家廚下的——」她賣了個關子:「說來,許是有人吃過她家的飯食,新鮮花樣真真是多。」
果然,等眾人都坐在,下人點了銀絲炭,坐在上頭便是雪白的魚片,底下炭火燃起這一會兒,就能見著碧綠桑葉上頭的魚片微微捲縮,淡灰的魚皮也失了些水分,不過一會兒功夫,旁邊伺候的人便紛紛夾了魚片,蘸了正中料碗,送到各人碗中。(1)
「池姑娘也是囑咐了,看著那香到了,便要夾出來,一會兒也不能多不能少。」
「正經宴上,倒是少見這樣吃魚的。」眾人品了品,果然較之平日常吃的,更覺鮮嫩,魚的鮮味正好從略帶些辛辣的佐料中透出來。
再上來的卻是一道荷葉,一張張帶著水珠,紮成了上頭尖下頭圓的包裹樣,十分可愛。等打開來,才看見裡頭是切作了丁的各樣的菜蔬。(2)
果仁瓜丁,有略脆的,也有略綿的,不過略用薄油在裡頭收一收,又盛在荷葉裡頭紮緊蒸出來。
最後上來的幾道螃蟹,除了慣常蒸出來的,還有上頭浮了一層雪衣糊的芙蓉蟹斗,將裡頭蟹黃蟹肉都拆了炒出來,同菊花重又擺在一起的菊花螃蟹。
到得後來,便有人嚷出來:「桑姐姐,你這打哪弄來寶貝,總藏著掖著,也不許旁人看上一眼。」
有人笑道:「我可不管是什麼寶貝,若不讓我見上一見,便堵在你府上,不走了。」
卻正有個在徐家花園子吃過那一場尷尬席面的,忽想起來了道;「我知道了!」
旁人都推她:「你知道什麼?快說了來?」
她這糊塗再也賣不下去,只好道:「原先雲橋有個做蓮蓬包魚的,雖是街上的攤鋪,做出的菜總有旁人不能及的雅致。不知桑姐姐尋來的這個寶貝,可是姓池?」
桑夫人哈哈笑,著人喚了池小秋出來。
「我原想先藏上半日,卻不想你這名聲大的,藏也藏不住,還不快出門來見上一見呢!」
她有意給池小秋做臉,又推了她出來道:「也是個有才,名字樣樣想的好,連這鬥草簽也能做出來!」
桑太太自小時便喜文弄字,結交的人自然都滿腹詩書,直到聽了這鬥草簽才個個起了惜才之心,都拉著她誇讚。
池小秋這回真正紅了臉。
誇她做菜倒也罷了,可這名不是她起的,簽不是她做的,池小秋不能占了鍾應忱東西還要白占他名聲,當即擺手。
「不瞞各位太太,要讓我做個菜倒也罷了,念書卻只念了兩年,這簽子,是我一個朋友做出的。」
她說話這般赤城,雖推了些功勞簿,卻得了旁人好感,便有人慢慢問她:「你現下還開著鋪子?」
這般問了一圈,終於有人道:「你那店裡可還接別家的席面?」
忙活了這半日,該來的終於來了!
池小秋頓時一喜,將店裡現有的席面都數了一遍,笑道:「若是有旁的喜歡菜色,也可單獨列出來,做出個新席面。」
她頓了頓,話說得十分自信:「若是旁的,我不敢說嘴,這飯食上頭,但有各位想吃的,便沒有我做不出的!」
內眷集會,雖都是長輩,桑羅山也不好近前,便站在山石另一側一亭之中,風將池小秋一番豪語送入耳中,他竟不自覺一笑。
便是他自小自負文才,卻也不敢這般大喇喇說出這樣的話來,旁人回以的笑里,有愛憐,有覺著有趣的,卻並沒有當真的。
這便是技藝卓絕的悲哀了。
她的自信並不為人信,為人解,但他卻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