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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辛壯起膽子進屋時,正在床上穿珍珠的小猴子一臉興奮,爬向床沿招她過去,手中揮著一條串珠,滿臉討好。
而秦商正橫臥在床沿,堪堪攔住孩子以免摔落。
她原本還在猶豫,身後房門吱嘎一聲被小毛帶上,便條件反射箭一般沖向角落的大床,一骨碌翻過外躺那人,爬到了里側,靠著有同伴搏點安全感。
哪怕那人剛對她發過火,算不上同伴。
「未脫鞋就上來,還不如兩歲孩童。」
秦商猛地握住那隻尚未來得及縮進去的腿,手指微微一用力褪了那隻鞋,冰涼的腳掌便落入他的掌心,「怎連襪子都不穿?」
這雙腳不同於趙氏的蓮花小足,雖為諸多大戶不齒,托起來比他的大掌還長,卻是潔白光滑,五趾圓潤。
他不明這世間怎會崇尚女子裹足?
猶記當年祖母那雙走不快站不穩的三寸金蓮,四趾折斷彎曲在腳掌,畸形得極其醜陋,不忍直視。
「當初,也是因這雙腳……」
他不禁憶起當年偶見這雙鮮血淋淋的赤足,起了惻隱之心,後見她無家可歸又納了她。
「啊——」
只一瞬間,秦商出神梁辛恍惚間,一旁的小猴子已湊上去一口咬住了那隻腳背,痛得她娘哀嚎出聲,反惹得她咯咯大笑。
「笨猴子,怎麼碰什麼啃什麼,都不知道髒。」梁辛故作怒意掐了一把女兒的小臉蛋,丟了個白眼給一旁的男人。
父女倆一個德行,盯上她的腳做什麼?她憤憤地脫下另一隻鞋丟下床去,乖乖把腳藏在了裙擺中。
要不是屋中都燒了地龍,她一時間難以適應室內外溫差,不至於脫得這麼清涼。
「祖母是長輩,在世對我們疼寵照料,呵護關懷,過了世便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便是她老人家在天有靈,亦會護佑子孫,你又何須怕她?」
秦商仰臥在床,視線落在房頂那根橫樑,語氣哀涼。
祖母是何等的和藹慈祥。
「那是您家祖母,她,她又不認識我。」
突然談論這個話題,梁辛沒有心理準備,背脊一涼,伸手將女兒抱在了懷中。
既然以前不認識,今後可千萬別來認識!
「我以為,你與別人不同。」
秦商沒移回視線,目光游離暗淡,言語中滿是失落。
這座府邸,只東苑這一處是他守護多年且能堅持至今的。他躊躇不決,終是五味陳雜地將此處過了明路,安排了她們母女住進來,不料卻遭到了她的牴觸與排斥。
梁辛無力地想哭。
聽聽這語氣,活像對她期望很大似的,以至於她的表現令他顏面盡失。
她是曾說過自己與眾不同?還是誇下海口說自己不怕鬼?他用得著拿這副痛心姿態假裝跟她很熟嗎?
不過是合作關係。
「說好聽點,我就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渺小平凡毫不起眼;說直白點,我只是個庸俗膚淺懦弱膽怯還十分貧窮的普通婦人。」梁辛扯了扯嘴角,滿是諷刺,「還請大爺您看仔細點,千萬不要高看了我。」
不管這原身在他面前塑造了什麼形象,現在穿這皮囊的是她,有必要趁早交代清楚。
「你究竟怕什麼?」
她的這番負氣言論,秦商仿若未聞,這才側頭將目光望向縮在床角的母女,「這院子離他們夠遠,膽小的又輕易不敢進,總比你帶著孩子擠在禍堆里強。」
祖母曾說,秦家家產萬貫,她這半生都是穿金戴銀僕人成群,潑天富貴怕是堪比宮牆中的后妃。
她沒有尋常正室的庶子女問題,不必與侍妾通房爭寵獻媚,倒被幾個男人爭先恐後地寵著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