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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克莉斯……
淚花湧出來,漂浮在她眼前。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又不知從何說起;有無數的心思想要告訴她,卻連自己也分辨不清。只能肯定一件事。還想再見到她,想聽她的聲音,想要躲開異樣的眼光,越過猜忌與抗拒,握住她的手。
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伊莎貝拉的世界無可挽回地,一頭栽向寂寥的永夜。
第85章 心魔
「吃少一些, 您的腰本可以更細的。」嬤嬤說著,鬆開短胖的手指, 把托盤擱在床頭柜上。銀盤發出些許輕響,一把裹著白霜的藍莓在盤中滾動。窗簾和窗戶都大開著,時候不早了,陽光是金子般的顏色,罐子裡的牛奶因此顯得像是加了蜂蜜。伊莎貝拉側身去看,牛奶微漾,在銀質壺口留下濃稠的痕跡,風裡有松針的清香,她聽到泉水聲, 清脆熟稔, 是日夜伴她長大的那一眼。
我在黑岩堡的家裡。伊莎貝拉環顧臥室,母親的遺像立在老地方, 她還是那麼美, 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嬤嬤仿佛沒發現她的狐疑,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 眼角和悅地皺起來。
「我怎麼在這兒?」
「您還能在哪兒呢,我的好小姐。」嬤嬤拿起軟枕幫伊莎貝拉墊在身後, 「等您去了雄鹿堡, 想要回來,也不容易囉。」
「雄鹿堡?我去那裡幹嘛?」伊莎貝拉疑惑。她發現自己的尾音在顫抖, 不止聲音,藏在被子下的手指也抖動起來。這是夢,只是一場噩夢,我一定是摔到頭,暈過去了。她拼命暗示自己, 然而恐懼還是狂風一樣地刮起來,將她的心海攪得洶湧難平。
嬤嬤仿佛是一個傻瓜,一尊只會笑的蠢泥偶。她湊過來,皺巴巴的老臉上洋溢著刺眼的喜悅。「瞧瞧您,明知故問。加文爵士雖然尚未正式繼承父業,但實際上管理雄鹿堡已三年有餘。再過七天,您就是大城堡的女主人了。」
「加文?不是克萊蒙德?」
嬤嬤收斂笑意,將她滿是褶皺的厚嘴唇噘起來。「又說任性話了,老爺多麼愛您,為了讓您幸福,不惜與佛多家翻臉哩。」她邊說邊搗騰伊莎貝拉腰後的枕頭,不管她怎麼弄,那玩意兒都像一塊大石頭,硌得伊莎貝拉渾身難受。「您可要好好聽老爺的話,做一個好女兒,好小姐,好夫人。加文爵士可是遠近聞名的好男兒,上次比武大會您見過的,還記得吧。金頭髮,黑眼睛,生了一對劍眉。」嬤嬤在自己稀疏的灰白眉毛上比劃。上次比武大會?鬼知道那是什麼時候。伊莎貝拉心煩意亂,掀開被子跳下床。嬤嬤驚得豎起眉毛,直說伊莎貝拉是她見過的最粗魯的新娘。
見鬼的新娘!伊莎貝拉瞪她一眼,將她蒼老的呼喊拋在腦後,提著睡裙赤腳跑出臥室。她拉開房門,跑過驚愕的持槍衛兵,轉過牆角,迎面撞倒走上樓梯的安妮。嬌小的侍女驚叫一聲,失足跌下樓梯,所幸石梯上厚實的紅地毯保護了她。安妮沒受傷,被伊莎貝拉扶起來的時候還有精神數落她。
「您怎麼能穿著……穿成這樣跑出來……」安妮滿臉埋怨,將目光投向石梯盡頭。□□黑乎乎的影子貼在走廊上,鬼祟又骯髒。安妮一邊皺眉嘟噥「那些臭男人就知道嘴上占人便宜」,一邊把散落的長裙收回籃子裡。那是條刺繡精巧,綴滿蕾絲花邊與雪白珍珠的華美長裙,伊莎貝拉望著它杏黃的裙邊,胃袋一陣抽搐。
新娘兩個字在她腦海里不住飛舞,圍著她心中的騎士吵個不停。伊莎貝拉覺得克莉斯深邃的臉正對著自己,她在她金子般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張慌亂的臉,迷亂又痛苦。如果她在這裡該有多好啊,她會聽我傾訴,給我幫助,讓我依靠。在她面前,我可以自在說話,縱馬奔馳。回過神來的時候,伊莎貝拉已經被安妮攙回房間。她失魂落魄,呆坐床沿,下意識摸上胸口。胸前空空蕩蕩,母親的吊墜不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