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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星燃清了清恍然間有點沉的大腦,簽了字。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看這份的下頭,壓著的是病危通知書。
幾個大字,黑得扎眼。
作者有話說:
溫馨提示:您的好友【護妻狂魔廖星燃】已上線
第十八章
廖星燃握著筆,手的力道下意識加大。他又在瞬間覺得這醫院的白熾燈發暗,眼盯著,是酸澀。此刻,白的紙,黑的字,都讓他無比難受。太陽穴處仿佛鑽進了一根錐子,疼。
尖銳,短暫,急促。他就在異常難受的狀態下,遲遲沒敢用筆劃出印記。
想必,這餘音是難散盡的。
紙上,是黑白無常手捧詞典讀出的詞條。
「開放性顱腦損傷」「上消化道出血」「感染性休克」「多器官衰竭」「嚴重心率失常」「呼吸心跳驟停」……
每一道,似乎都帶著走過場似的輕挑感,卻又沉得讓人沒法抗拒。
「醫生,你們這醫院一年下多少病危通知啊?」
「……」
「啊,我的意思是,紙嘛,能省則省。這挺嚇人的啊,畢竟死活的事兒,還是少開點玩笑。」
「……」
是否知情:知情
是否同意:同意
病患家屬(監護人)簽字:廖星燃
白大褂的表情極為木訥,沒回他一句。拿著簽了字的東西,就急匆匆走了。眼神和那一道道詞條一模一樣的沉。
這讓廖星燃在事後想起了幾年前蔣雯麗口中的老陳。陳人間。
「老陳和我說,當年那一錯,也是自責多年。其實我也是那時候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做,說那些話。星燃,你知道,那人每天就站生死門上,來往進出。那不是冰一塊,是習以為常,是麻木了。可我多謝謝他呀,他還願意站出來,他心裡邊淌著熱乎血呢。」說到這兒,又話一轉,「你也是。我蔣雯麗呀,這輩子儘是欠了血的債。」
別人都覺得,這女人絕對是有了些病,廖星燃從沒這麼認為。
蔣雯麗沒少在他面前流淚,即使是四十歲的女人面對著二十歲的男人。跪得嗎?當然跪得。流得淚嗎?當然流得淚。
前有喬岐、陳蘭在他面前流淚,後有蔣雯麗在他面前流淚,再然後是何尋面對著他流淚。
女人的眼淚總是軟。
到了孟原野,她躺地上他就把她看了個遍。他第一次見她,除了血,就沒別的。即便是後知後覺,孟原野反常的,帶了點魔幻色彩的站起來,他都沒見過她有哪怕一滴眼淚。
血脈沿著北面的青山沖入寰宇,向著宇宙的群星去,向著他永恆的懵懂和堅定去。這樣的女人,哭不得。這樣的女人要是哭了,眼淚得匯成一條通天的河。
……
這天晚上,簽完字站在那裡時,廖星燃還想不出來這個問題。
怎麼幾十分鐘前明明還能站起來的人,幾十分鐘後就被抓去和鬼差打照面,還他媽標了個「隨時死亡」?
想不明白,她怎麼就還要站起來?就那樣了還要站起來?
也是這天晚上,廖星燃得到一個結果——那是個不要命的種兒。
想必,也只有不要命的才能站起來。
黎清揚和何尋再出現在眼前時,廖星燃依然覺得大腦在斷片中。本是不到20分鐘的時間,硬生生給廖星燃造出了兩個世紀的錯覺。
死太容易了。
這是他這二十年裡第幾次聽到內心這聲音,記不清了。
何尋手裡提著從馬路對面的超市里買的水果,眼垂著,心不在焉,一言不發地走在黎清揚身邊。
林澤犯了腸胃病,這時候也從衛生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