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第1/4 页)
然而裤子是湿的?不行,得去!到底去不去?唉呀别讨论啦,快跑,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这不是妈妈教给的第一句格言吗?那是小学一年级,在课堂上尿了裤子,回到家挨了妈妈一顿革命大批判。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三脚两步闯进厕所,飞流直下三千尺,轰轰烈烈地干了一场,转身踢上厕所门,两个箭步蹿到床上,裤子扣还差一个没有系上。 真险哪!他为自己的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而深深地感动。他真想起身把这一段诈尸般的精彩场面添写在绝笔信上。但是他不敢,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又闭上了眼。 煤气味儿似乎不那么浓了,难道说管道坏了?不会,前天刚来人检修过,中午还做过饭。一定是时间长了,“久而不闻其臭”。大学里学了4年文学,毕业后却干了5年财会,那点儿墨水如今剩得差不多了。唉,这封绝笔信没有写好,本想写得肃穆一些,于平淡中见哀婉,谁知越写越油腔滑调,真有些对她不起。 人临死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精神状态呢?大学时不知讨论过多少次了,如今体验一次吧,可惜是知者不能言,言者皆不知。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大概是魂儿要走了,它往哪儿走呢?它要是自个儿走了,扔下我不管,可怎么办哪?我?我是谁呀?我不就是那个魂儿吗?咳呀,都乱了套了,死到临头,还胡思乱想。想吧,反正活着就那么回事儿,什么事儿都是想着好,一睁眼,满拧!你考大学的时候,想着大学里那个美呀!春天里,百花香,郎里个郎里个郎里个郎,一上了大学,嗬,没日没夜地打牌,烟酒不分家,丢书丢表丢录音机,新买的自行车放在楼外,第二天早晨,就剩了个铃盖儿。考研究生考了第一名,可人家导师愣说你专业上没有独创性。人家要了个有那个性的漂亮的大妞儿,听说第二年就出了成果,独创到产科病房去了。你找了个同系的小粉面桃腮,嘴儿那个甜呀,只要给她买五块钱以上的东西,白天跟她睡觉都行。可一听说你考研下来了,又分配到银行当了个小杂务,得,回见了。还声明她不欠你的,反说你占了她不少便宜。你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银行里也能混得不错。可5年了,还是个编外财会。你每天看着那哗啦啦的票子,从老黎手里递到老齐手里,从老齐手里传到小俞手里,你多想那么着啊!你翻科幻小说,你查侦探小说,你找武侠小说,那些人弄钱真有本事。你呢,没钱,没权,没能耐,朋友也越来越少,在业务上你最老外。惟一对你最好的就是这个忆霞。大概人倒霉的方面太多了,老天爷总会赐给他一件美物来补偿。不知她看上了我哪一点儿,成天把我当活宝似的这么供着。最高兴的时候,我搂着她诉说我怀才不遇,虎落平川被犬欺,她那眼泪一嘟噜一嘟噜往下掉。我平时胡诌几句歪诗,把她高兴得成了个哑巴,张着嘴说不出话,单会“啊”。她太爱我了,爱得我简直以为我也真那么全心全意地爱她了。我难道不是最爱她吗?除了她我还常想谁呢?小桃腮?那个不要脸的小鬼精灵。也许是吧。记得新婚的第几天来着,忆霞突然问我:“你以前一定,跟别人,也……对吗?”女人的眼睛真是不揉沙子,忆霞更是女人的眼睛的眼睛。但是我没全告诉她,只闪烁其词地说似乎有过那么一次,我个人的私事对她设着一道看不见的防线。对,这就说明,我对她不是全心全意的。而对小桃腮,我则像个奴才巴结主子似的,我以为跟一个女孩一旦有了那个,她肯定不会……唉,那时真他妈年轻。那么说我是在忆霞身上来报复了,就是说,对我不好的人,我一辈子想念,对我全心全意的人,我反而觉得没意思,反而大大咧咧地剥削她,欺负她。唉,对我好有什么用,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到退休那天也当不上个科长。巴结上级,我原先也会,可现在,哼,真没劲。我这一死,忆霞可伤大了心喽,她的全部生活都放在我身上呢。也没给她留下一男半女的,也好,省得拖累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