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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是因為她來得太晚,或者動作仍是太慢。
幸好這也不是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剩下的項目可以留到其他時間在做,沒必要著急。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懊惱地在這個地方多留了。
聞久了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是之懷疑自己的血液都要變成透明的消毒水了。她不想在這裡多待,只想趕緊回去。
五條悟把吃空了的紙袋揉成一團,遠遠地拋進拐角處的垃圾桶里,邁步走在她的身旁。
「我送你回去吧。」他說,「我已經沒有要立刻處理的工作了。」
明明兩天前還說自己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不會來醫院的。
是之想,也許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判斷五條悟所說的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只能假設,他的每一句都是切實的真相。
所以她也只能說——
「真悠閒啊,你。」
20
—2018年1月,葛飾區,廉租公寓—
把派克大衣丟到地上。毛衣和棉布裙也一樣,軟踏踏皺巴巴地堆在大衣上。她的衣服好像還散發著難聞的消毒水的氣味,明明她已經離開醫院好幾個小時了。
廉租公寓的衛生間裡沒有空調,只有一月深冬寒冷的風吹拂著她赤裸的身軀。
站在鏡子前,她看著止不住顫抖著的自己,根本不知道戰慄的誘因究竟窺見了殘缺的人形,還是因為風太過冰冷。
但她知道她為什麼想要看著自己——是因為她想要好好地看著自己。
這樣的動機與理由聽起來像是繞口令。只有是之自己知道,她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看過自己了。
醫生那麼認真地看著她的身體,她卻一直都沒有膽量做出同樣的事情。這是多麼可笑。
從鏡中映出的是消瘦的人形,垂落的長髮蓋住肩頭,薄薄一層的肌膚包裹著骨架,泛著蒼白色澤。過去的傷口變成光禿禿的模樣,依舊醜陋,似乎還能感覺到被撕裂的疼痛。
平常有寬鬆的衣物遮蓋著,所以很難發現,其實她的軀幹有些微微傾斜了。這當然是因為殘缺的身體無法以完全直立的狀態保持平衡,所以才以略微扭曲的方式對現狀進行妥協。
她覺得她在注視著自己。但真正映入眼眸中的,真的是她嗎?她找不到答案。
不想看。
好醜陋。好扭曲。
她閉上眼。
搭在肩頭的一縷髮絲緩緩滑落。是之挑起發繩,一端纏繞在指間,一端用牙齒咬著,手掌攏起髮絲,慢慢地試著束起長發。
她的動作慢得近乎笨拙,這都是因為僅存的這隻右手並不是她的慣用手。她也始終沒能習慣讓右手去做出所有的動作,哪怕她現在只剩下了這麼一個選項。
儘管動作緩慢,她還是束起了髮絲,又將發繩打成了死結。
然後,拿起剪刀。
和擺在醫生辦公桌上一樣的、黑色的剪刀,刀刃鋒利又乾澀。
但其實是不一樣的。
是之想起來了,她的這把剪刀,是左手專用的剪刀。如果用右手的話,一定不會那麼鋒利。
儘管想起了這一點,她還是剪了下去。
21
—2006年7月,京都,十字路口前—
「硝子啊硝子,你說,校服的裙子,是不是可以再剪短一點呢?」
等著紅燈轉綠時,是之站在某家商店的櫥窗前。透明的玻璃只能映出模糊的人形。她撫弄著幾乎快要碰觸到膝蓋的深色裙擺褶皺,向身旁的家入硝子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一向穿校褲的硝子盯著她的裙子。
「應該可以吧?」她略有幾分不太確定,「校服不是能夠隨意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