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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恐」字,能摘掉他的責任,更能讓范衡擔責。
驚詫的鄒士衍反覆確認後忽然笑了出來,讓范衡寫下證詞後快步回了官驛就起草奏書和多封書信。再商議了半夜後,天色已經蒙蒙亮,吹滅火燭前鄒士衍喊來隨從囑咐了些事才沉沉入睡。這一覺他當然高枕無憂,而錦王的左膀右臂恐怕要疼掉一截——他時時都看那謝蓬萊不入眼。拔掉她,錦王在沙海就瘸了一條腿。皇帝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定會買他這份心意。
似乎夢到自己官居人上,鄒士衍呼嚕聲中透出一聲似笑非笑。
謝蓬萊剛到卯時就起床清掃庭院。這兩天雨雪歇了,院子從泥濘轉為乾燥,後廚鍋灶里正煮著熱水,蒸餅架在鍋蓋上也冒出了熱氣。老友空現這幾日據說要在輔城做幾場法事混些口糧,謝蓬萊就只做一人一貓的分量。
卯時過半後她就端出了蒸餅回屋邊看邊讀書,等天色全轉亮後再去城樓巡防而後再是檢查官驛周邊的街巷。午時前要入王府授課,最後再回縣衙處理積下的獄訟——這些日子不停來擊鼓鳴冤的就是柳秦桑。她去錦王府而不得,就到官驛找承宣使及轉運使,吃了閉門羹後索性直面謝蓬萊,口口聲聲說要個交代。
趙宜芳聽說了,要拉下「琴中知音」的面子將她尋個由頭送到別處。謝蓬萊卻笑著勸錦王,「她有情而不占理,喧囂公堂多次後即使被關獄中或者打板子都合法理,就是攆出去這條不合。」
被問到現今還不打她關她是不是因為憐香惜玉,謝蓬萊正色,「下官確對女兒家……更易同情,卻不會因私枉法。況且,下官於秦姑娘並無半點情戀之份。」
總覺得話說清後錦王就不會尋由頭耍脾氣,謝蓬萊卻又不得不被她拉著又好一頓掰扯:謝師心裡頭的那一位對你可有情?錦王這順竿子爬的好技藝越發精純。
不待謝蓬萊回答,錦王就「哦」了聲,「朋友之情必然是有的。」
若只有孩子氣,錦王臉上眼中就不會含著瀲灩水色秀意。若只有貴氣,錦王也不會樂意和她走街串巷提著吃食回這夾院再小酌三杯。若只有肅殺氣,錦王更不會在眼下情勢外松內緊的沙海鎮住了各路人後再拉著謝蓬萊衣袖討張字帖。
謝蓬萊左手捏著蒸餅,右手舉著《左傳》時竟然分了神,嘴裡的咀嚼隨著腦海里的錦王音笑慢慢停下。角落裡打瞌睡的狸花貓眯眼看著她,謝蓬萊咳嗽了聲,「非禮……勿想。」
心思又轉到盧盡花那頭,不曉得她的寒病被雲白鷺治到了幾成?有阿鷺在那裡也好,花娘今年就會安分待著,不來湊商道上的熱鬧。
謝蓬萊想三分錦王,三分盧盡花,三分沙海情勢,最後一分留給了《左傳》。一分也沒留給自己:冬衣還是薄了,吃食依舊糙著,住處仍然陋破。今天便是她三十歲生辰,可她在沙海漂泊十三年,卻孑然一身。
沙海里的人問過她生辰的有四人,白芷問,她說忘了。花娘問,她愣了愣,說那天在城牆外被你撿進城也是新生。阿鷺和李素月也問過,謝蓬萊說年歲越大越不願過生辰。
十三載沒見過父母,這生辰不過也罷。自己在濟北染了官司被革了功名後,父母親人就搬離了家鄉。現在流落在京城郊外,虧得謝蓬萊隔段時日托人捎去銀兩和家人照顧才能落腳。
吃完一個蒸餅,謝蓬萊擦了擦手準備出門。這時院門被人焦急地敲了再敲,她馬上去開,見是任六。隨著任六偏了偏頭,她看到巷子盡頭的小轎,抱著什麼東西的錦王急急走下轎,來到門口忙對謝蓬萊道,「讓道。」
謝蓬萊側身後隨著錦王進後廚,院門被任六悄然合上。
一口斗笠碗被揭開蓋,錦王鬆開手輕呼了聲「著實燙」,便找來謝蓬萊慣用的碗勺替她盛湯肉,「這是後廚熬了一宿的鼎煮羊肉,配蒸餅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