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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幼時父母雙亡,鍾謝氏將他接來了家中,撫養著他長大,比之親母還要溫柔慈愛幾分,當年起義,隔幾個月便往家中送信件同銀兩,可沒幾年天下大亂了之後,這便失去了音訊,如今他為著長女而來,竟同岳母意外重逢,簡直是意外之喜。
方才他硬是擠上了岳母乘坐的馬車,可惜默默掉了半晌眼淚,岳母愣是閉目養神了半晌,就是不開口,他知道岳母心裡恨,可到底恨的是什麼,他還未理清楚——畢竟還未同宋忱詳談,便鑽到了岳母的跟前兒。
姜戩厚著臉皮往岳母的膝邊挪了挪,訥訥說著話。
「娘,您這個樣子不搭理我,還不如再給我一鐵鍬……」娘仍舊不搭理他,姜戩嘆了一口氣,手背一抹眼角的淚,「我對不起您,對不起阿隕……您能不能……」
說到了阿隕,姥姥這才睜開了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戩,看到從前那個青壯小伙子,如今鬢邊也有了幾絲白髮,心中也微動了一下。
「還算你有良心,說了一句人話。」她冷著臉,「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打小我就罵你是個白眼狼,沒想到真被我罵著了,拐了我的閨女,丟下我的乖孫兒,就那麼頭也不回地造反去了。你最對不起的是你閨女!」
說起阿隕,姥姥眼睛濕潤了,視物便模模糊糊的,她拿袖邊擦了擦眼睛,聲音哽咽起來。
「你不是人啊,生薑皮……」姜戩的小名兒叫生薑皮,此時姥姥叫起來極其地順口,「我老婆子一個,丟下就丟下了,可阿隕是你們的孩子啊,孩子沒了爹娘,比阿貓阿狗還可憐!那是我一個老婆子能代替得了的嗎?年年月月地在關帝廟口等你們,等啊等啊,就是等不來你們,人說沒了爹娘的娃兒長長就歪了,好在我阿隕乖孩兒爭氣,硬是直愣愣地長起來了,長的比誰都好!」
姜戩最是重情義的,他能對兄弟義氣,必也對娘親親厚、對長女歉疚,他往前一跪,直跪的馬車顛了一下,在地上恨恨地叩了三個響頭,直將姥姥的心叩軟了,這才趴在姥姥的膝頭哽咽起來。
「……也是天意,教我這生薑皮子得了天下,五年前就去下邑接你們,可惜黃水決堤,找不見你們的下落,孩兒有愧啊!才得了阿隕的消息,這便趕了回來,未曾想竟能找到了娘……」
到底是打小養起來的孩子,姥姥有些心軟了,「這麼大老爺們了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姜戩這才抹著淚笑起來,有幾分憨俊憨俊的樣子,「孩子見了娘,沒事哭三場,我這不是想在娘跟前兒撒撒嬌嘛。」
姥姥踢了他一腳,罵起來,「快別撒嬌了,磣得我牙疼!滾遠點。」
聽到岳母罵他,姜戩這顆心便安下來,坐在岳母對面,問起話來,「您是同阿隕在一處的麼?怎的機緣巧合來了下邑?我瞧著您往那老村里起了幾座墳,這是何意?」
姥姥啐了他一口,這便罵他,「全死了,我以為你們全死了。阿隕、意兒、你……都死絕了,這才起的幾座墳,前些日子我差點教路過的富貴小姐給打死丟下山崖,我想著死就死吧,竟然沒死成,想來這是天老爺可憐我,叫我等一等再死,這才把你們給等來了……」
她說著說著就捂著臉哭起來,「我阿隕苦啊,孝的很,打小就知道心疼人,你們丟了她十年,我又丟了她五年,她這日子是怎麼活過來的啊!」
岳母哭的傷心,姜戩也紅了眼眶。
該怎麼說呢,男人向來好面兒,他心裡有七分對不住自家這長女,二分是父女天生的血脈相連,可還有一分,是為著長女如今的大造化。
長臉啊長臉!
年前,滿天下誰不知道浪里小嬌龍?後來又成了江南的共主,打了無數個勝仗,群雄割據的年代,最後二分天下的,竟是他姜戩和他親生的女兒,這怎能不讓他震驚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