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第1/2 页)
她拿著電話,放在嘴邊,眼睛盯著前方眼鏡男。她又看了看對方的系統信息,只是普通旅客。
羅真真心裡盤算開了:這事主要是兩個部門間的溝通問題。即使對方要投訴,也投訴不到她身上去。即使投訴,他也不是金卡旅客。普通旅客投訴,她羅真真還吃得少嗎?
但這事畢竟人命關天,她有點心虛,對著電話那頭「嗯嗯」了幾句,說「我知道了」。掛上電話,擺上一臉遺憾的表情:「我們領導說了,系統已經關閉,她也搞不定。還是請您改簽吧。」她還體貼地看了看表,「您這活體器官不能等,還請您抓緊時間辦理。」
看著眼鏡男跟助手一臉悻悻地提著恆溫箱離開,羅真真默默在心裡的「麻煩處理清單」上打了個勾。
她有點小心虛。但是她並不壞。根據她的經驗判斷,改乘其他航班對眼鏡男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畢竟到了這個點,他原來要坐的那航班早已結載。假如打電話給魏太后,攔下飛機,讓飛機重新上客,那就得重新做配載平衡,就得重新通知塔台吧,就得重新排隊等候起飛。誰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
但這話也不能對眼鏡男他們說。航空公司跟旅客關係向來緊張,就跟醫生和病人一樣。首先是由於雙方信息不對稱,久而久之,即使航空公司將信息告知旅客,旅客也已經為航空公司貼上了「騙子」「撒謊」的標籤。
所有在值機櫃檯幹過的人,都一肚子心酸。現在空中飛人多了,很多人都知道航路天氣不能怪航空公司。但更為專業的機組超時、前站延誤、流量控制,幾乎沒法向旅客解釋。飛機起降不如驅車出行般輕易,需要空管、機場、航空公司等所有單位層層保障,環環相扣。飛行員有嚴格的執勤時間限制,即使航班延誤,他坐在飛機上乾等,也消耗他們的執勤期。時間一到,他們就要換人飛。而天上的「路」都有規定,「路」上特別擁擠時,空管自然要控制流量。這些都是規章要求的,目的只有一個:安全。
以前跟羅真真、王泳一起入職的小薇,熬不過漫長的值機崗實習期,她跳槽到國內一家廉價航空做培訓。有次聚會她說起,廉航上不提供餐食,航延時客人在機上等,乘務循例推出餐食販賣。這時有些乘客就會生氣:「怎麼隔壁都飛了,就我們飛不了?!是為了給我們賣幾個雞腿,才不讓飛的吧?!」
她是當笑話講的。業內人士都知道,航班延誤越久,航空公司虧的錢就越多。飛機趴在停機坪上,每分每秒都算入成本。賣多少雞腿才補得上?但她說完,飯桌上的幾人都笑不出來。
這天晚上的形體課,由一個芭蕾老師來開講。她向學員們展示,如何通過芭蕾動作來重塑身體的纖細、修長與結實,如何讓體態更優雅,如何雕塑出新的身體線條,如何擁有芭蕾舞者的獨特美感。
羅真真回到宿舍,就開始在房間裡對著穿衣鏡練習。她專注地做伸展動作,卻懊惱地發現房間太逼仄,她的手腳完全舒展不開。在形體課教室乾淨優雅的環境裡,她跟著老師的動作,幻想自己在穿著蓬蓬短裙,站在布景前,她微笑,舞台下的人為之沉醉,她彎腰,足尖鞋上的絲帶被緩緩解下。
她覺得自己是一隻等待美麗命運展開的天鵝。
然而在宿舍房間裡,她聽著走廊外其他人下班後走來走去的腳步聲,聽著陽台水龍頭在滴水,看著天花板上因為漏水而污了一大片。身體下面的大墊子因為使用太久,早已卷邊。她像是剛從命運手中討到巧克力蛋糕的孩子,一轉身發現蛋糕早發了霉。
她懶得洗臉刷牙,倒在床上就睡。入睡前,她聽到外面剛下班的人走過。房門不隔音,他們聊天的話題入了她耳朵。他們說:「剛有個大 v 發了篇文,聲討公司。現在那篇文已經刷爆朋友圈了。」
羅真真弄不明白。怎麼有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