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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根據胡順和孫紹分別打探來的消息,他確定了一件事:早在一個多月以前,柏賢妃曾經送了一個身邊侍奉的嬤嬤出宮回家,從前景仁宮的庫房一直由那個嬤嬤在打理,自從那個嬤嬤走後,庫房裡的東西都沒別的人怎麼動過,也就是說,最可能給萬貴妃送的禮品動了手腳的就是這個嬤嬤,可惜人已經被柏賢妃送出去一個多月了,現在想找都不見得找得著了。
人家是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打理好了,擎等著關鍵人證跑沒影了才發動呢。
原來沒看出來,那個說話都像沒腦子的柏賢妃,竟然還會搞這些啊!
汪直原先就覺得,周太后那老妖婆雖然壞,卻真不像是會搞陰謀的人,她跟錢太后針鋒相對了那麼多年,也沒見搞過什麼陰謀啊!這事還是更可能是柏賢妃的手筆。如今已經可以下結論了。
可是,下了結論又該如何呢?把這些證人都趕到宮正司大堂上去作證麼?
孫紹他們在答應幫他打探消息的時候就對他明確表示:我們打探來的消息只能供你心裡打個底,可不能給你做呈堂證供,不然的話,你就是把這一連串的人都賣了。
別人且不說,景仁宮的下人們要站出來指證他們的侍長搞陰謀詭計,萬一出點岔子,他們都會變炮灰。難道指望他們能像現代的正義平民一樣,按著聖經發誓作證?那純粹成笑話了。
這年頭本來就有很多案子很難審得清,明末三大案,梃擊、紅丸、移宮,都沒有多複雜的案情,可真相如何,卻最終也沒鬧清楚。
所以司法程序是指望不上的。
再說,張敏說得對,眼下最難挽救的不是萬貴妃的人,而是她的風評。你擺出再如何有力的證據證明萬貴妃是無辜的,外人依舊會說,都是皇帝偏袒她,才讓她脫罪。她就是謀害了皇次子。
只挽救她的人,任由外人顛倒黑白,汪直是不甘心的,更不必說如果朝臣持續施壓,還不知皇帝會向著哪邊。
那麼又該怎麼做呢?
汪直回去想了一宿,才終於有了個成形的主意。
一場秋雨一場涼,下著秋雨的陰涼天氣里,宮人們能不出門的都不出門,四處都是清清靜靜。
汪直穿著油綢布的雨衣站在司禮監衙門大門外躑躅良久,還是沒有進去,扭頭走了。
他要去求師父出面替萬貴妃主持公道,師父有可能管,也有可能不管,萬一師父不願管,還發話不叫他管,他就真的不便再管了。他不敢冒那個險。
還是先斬後奏好了!不,應該是斬了也不奏。
司禮監里門房裡,小火者從窗口離開,跑去門口,撐開一柄大傘,舉著跑過細雨淋漓的庭院,將傘放在房檐下的迴廊里,推門進了懷恩的直房。
「懷爺,汪小公公走了。」
懷恩「嗯」了一聲,停下了手中的毛筆,抬眼朝敞開的窗子之外望過去。
那孩子確實是個聰明的,知道來跟他說了,這事就可能管不成了。
這事確實不宜司禮監掌印親自出面去管,究竟要不要放任汪直去管,懷恩心裡也有著疑慮。世間不公道的事那麼多,他何嘗沒有過撥亂反正的抱負?就說當初張元吉的案子,他就不曾想過透給外廷一句話、指示他們暗中斬草除根麼?
可是年齡越長,顧慮就越多,他早已不是那個自認為正義附體、可以力挽狂瀾的少年了。很多時候是管好,還是不管的好,他根本拿不準,就乾脆選擇了冷眼旁觀。這樣瞻前顧後的自己,他一點都不喜歡。往日大夥都覺得懷公公總在跟人較勁,卻沒誰知道,大多時候他是在跟自己較勁。
汪直比他少年時更衝動,更有熱情,也更聰明,有時懷恩覺得自己就像菩提祖師,真想把自己的天才徒弟孫悟空放出去,像鬧天宮那樣大鬧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