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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曾經認識一個人,那人不知因何事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僱傭殺手擄至郊外、扔進廢棄古井裡。朕拼命救了她,在送她回到住處時,經過這裡,與她在亭中歇坐了一陣。
當時她說,她會永遠記得朕對她的恩情,朕則道,人心易變,也許過兩日,她就會忘了。她搖頭說不會,指著亭聯,一字字地解釋給朕聽,說『氣若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說她的心,永不會變。」
「一晃多年過去了,朕也不知那人,還記不記得『心若蘭兮』」,散逸的茶霧中,穆驍抬眸看她,眸光也似暈上幾分氤氳,「夫人以為,那人的心,會變嗎?」
琳琅只當穆驍隨說了一段舊事,隨提起一位舊人,遂隨意答道:「人心難測,辨其性當觀其行,單一句話,做不得準的。」
穆驍似贊同她的話,微微頷首,「若朕當年,能如夫人這般識人,也不致受騙,為別人幾句好聽的話,就掏心挖肺、捨生忘死,差點將性命,枉斷在那時候。」
琳琅聽穆驍言下之意,似是他救下的那人,差點害了他性命,隨問了一句。穆驍聽了她的話,靜默片刻,方淡聲道:「她沒有殺死朕,她親手殺死了朕深愛著的人。」
……穆驍這般性情狠絕、冷厲酷烈,連生身母親,都可親手殺死,竟還會有深愛之人?!
琳琅沉默未語,而穆驍似看出了她的驚疑不信,笑了一聲道:「當年年少,容易犯傻,容易愛人。」
微一靜後,又道:「其實現在也是,且比那時候,更糊塗了,那時糊塗,還想著擦亮眼睛,現在糊塗,卻想著一葉障目。」他輕笑著飲了半口茶,又看著她問:「若是夫人曾蒙人捨身相救,會如何對待救己之人?」
琳琅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捨身相救,這樣大的恩情,琳琅當銘記至死。若有一日對方有難,縱需犧牲自己,以助對方度過難關,琳琅亦義不容辭。」
穆驍對她的回答,未置可否,只復又啜飲茶水,並與她聊說冬日梅花。穆驍不像是對花事有興趣的人,但對梅花的種類、盛放時日妍態等,道來如數家珍,正合裴明霜從前說的,「陛下喜愛梅花」。
琳琅起先耐著性子聽著,並時不時附和幾句,但漸漸,穆驍實在在蘭亭滯留太久了,琳琅心中不由浮起一絲驚疑,暗想,難道穆驍知道山中有陷阱,故而滯在此處不前行?!
……不,若穆驍知道琅山有異,她這引路向琅山之人,此刻豈能與穆驍依坐飲茶,早被他投進牢中嚴刑拷打,或徑一刀砍死!!
琳琅正想著時,又聽穆驍道:「這雪是越下越好看了,夫人與朕再飲杯茶吧,再飲一杯,暖暖身子後,與朕同往山中尋梅,看看這時節,山中紅梅,可結新蕾?」
「是」,琳琅親自執壺,為穆驍添茶,寬長衣袖低垂,掩住她左手小指指甲尖,自杯中茶麵,一掠而過的動作。
……大晉尚未完全打下江山,雖已占中原十之七八,但仍有幾州戰事未休。昭華與肅王的計劃里,是為免引火燒身,將刺殺穆驍之事,做成外敵派遣刺客所為的假象。若僅由她個人,在與穆驍獨處時,進行毒殺,不僅假象難做,她亦難脫關係,而眼下這引至陷阱的計劃,雖更合適,但也有缺陷,因為穆驍身手了得,儘管可能性很低,但也存在穆驍避開刺殺、設法逃脫的可能……
……所以,如有機會做到,她應讓穆驍服下些許,令人筋軟力無的藥粉。在知穆驍將要起身時,她暗將小指指甲內,藏有的此類藥粉,摻入穆驍茶中。藥效不會即刻發作,算算時間,穆驍現在飲下,離開蘭亭,再隨她走到預定地點,應正好藥發,屆時,穆驍面對刺殺,將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琳琅邊想著,邊將添滿新茶的茶杯,雙手端呈給穆驍,唇際笑意清淺剔透,如琉璃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