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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因先前客棧的事鬧得不好看,原就有意讓徐秉均改觀,所以特地邀來。聞言也笑道:「這倒是有趣,快去取筆墨。」
僕婦應命,少頃便已鋪設齊備。
徐秉均酒足飯飽,加之賞梅的餘興未盡,立時起身揮毫。
謝淑命僕婦取來錦緞包著的書盒,笑嘻嘻道:「我也給堂嫂準備了東西。春波苑不缺珍寶奇玩,這個東西,堂嫂必定喜歡。」
不必說,裡頭定是新話本。
阿嫣心照不宣,歡喜收在手裡。
而後武氏遞來生辰賀禮,連越氏和謝琤的那兩份都捎帶上了,末尾,就剩下謝珽。
屋中炭暖酒香,謝淑和謝琤聽說過徐太傅的書畫之名,也知道了徐秉均在魏州憑畫技聲名鵲起的能耐,此刻瞧他潑墨,都圍攏過去瞧。留在桌邊的武氏和越氏遂不約而同看向了謝珽。
謝珽抬了抬手,徐曜走進來,將一方極為精美的長盒放在桌上。
「這是?」
「胭脂水粉,迎蝶齋新出的一整套。」徐曜久在軍中,記不住那些名字,只含糊道:「什麼螺子黛,胭脂的都有。」
謝珽將盒子朝阿嫣推了推,唇邊噙著淡笑,「權當慶賀。」
旁邊武氏揶揄,「臨時抱佛腳吧?」
「殿下畢竟庶務繁忙。」阿嫣今日支使他摘果時頗為滿意,此刻也不敢奢求太多,還幫著描補道:「正巧我妝檯上的胭脂粉黛都快用完了,這一盒拿回去,倒可少費些心思。」
燭光融融,她的聲音柔軟含笑。
因是小壽星,方才被多勸了幾杯甜酒,她這會兒稍覺醉意,加之屋中炭盆極暖,秀致的臉頰浮起春日桃花般的粉,照灼雲霞。那雙眼睛愈發霧蒙蒙的起來,仿若盛了甘軟醴泉,含笑顧盼之間,讓人覺得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謝珽的目光有一瞬沉溺。
而後,側頭吩咐道:「來時看到申家的別苑開著,去借一架箜篌。」
徐曜應命,立時去辦。
武氏猜出他的打算,心中頗覺訝異,又聽謝琤那邊稱讚畫技,遂起身去瞧。
待笨重的箜篌被小心翼翼搬來時,徐秉均的畫已勾線分染畢。
彼時夜已頗深。
西禺山里萬籟俱寂,唯有星斗漫天,謝珽理裳挽袖,竟自坐到了箜篌旁邊。慣常握劍的修長食指隨意撫過,清越音調入耳,阿嫣薄醉朦朧的眼底,已清晰浮起了詫異。
謝珽竟會彈箜篌嗎?
從來沒聽人說過。
不對,中秋家宴那日,二叔謝礪好似提過一句,只是她那會兒先顧著吃飯,又被謝珽扔來彩衣娛親的重任,措手不及,過後彈奏箜篌、見到三叔,種種雜事堆積,就撇在了腦後。
這會兒聽著音調,倒是勾起了回憶。
據謝礪所言,謝珽幼時就曾彈奏箜篌,技法似乎還不錯?
她不自覺看向婆母,就見武氏倚靠在圈椅里,一雙眼睛落在箜篌上,又像是望著遠處,燭光下辨不出神情。
樂調漸起,好似崑山玉碎。
阿嫣手裡捏著酒杯,被這調子吸引著,將目光投回到謝珽身上。
他奏得確實不錯,哪怕許久沒碰生疏了些,待奏了開頭尋回昔日的手感,立時流暢起來。
他身上還是那身玄色衣裳,雖將蹀躞換成了錦帶,因身姿頎長輪廓冷硬,白日裡瞧著仍有威冷姿態。此刻,那份冷意卻消弭無蹤,年輕的男人玉冠束髮,袍袖微曳,認真的側臉籠在燭光里。
記憶徐徐拉回,仿佛新婚初見。
男人穿著端貴的喜服,俊目澈爽,清冷微醉,闖入視線的那一瞬,讓她覺得姿容如玉,軒軒韶舉。
曲調繞於耳畔,男人的側臉印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