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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沒有齊王發話,隨隨是不能踏進清涵院的。
隨隨沿著林中小徑穿過楓林,少人打理,林中楓樹肆意生長,紅葉如火,仿佛要將小徑上的荒草點燃。
福伯將人帶到,把院門鑰匙交給春條,對隨隨道:「老僕便不妨礙娘子歇息了,老僕和手力、護院都住在前頭,娘子缺什麼著人來要便是。」
他頓了頓又道:「小廚房在東邊,穿過林子就到了,柴禾和水都是現成的,每日清早有人來送菜,娘子想吃什麼,也可以告訴老奴。」
意思是這地方連個庖人都沒有,還得她來生火做飯?!春條吃驚地張了張嘴,這回到底忍住了沒說出來。
但福伯瞟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尷尬道:「殿下突然吩咐下來,人手一時來不及雇齊,有勞娘子多擔待。」
隨隨卻很平靜:「沒事。」
春條如喪考妣,默默打開院門,揮手示意僕役把行李箱籠搬進屋裡。
隨隨在院子裡溜達。
小院分前後兩進,前堂後室,面闊三間,懸山頂上鋪著黑色青掍瓦。
原本是朱欄粉壁,如今朱闌和粉壁都斑駁了。
中庭栽著株枝幹虬曲的老梅,還未著花,不知是什麼顏色。
屋子裡倒是比想像的乾淨。
几榻、案櫥都是新搬來的,竹簾、帷幔和席簟床褥都是全新的,雖然不算富麗奢華,至少乾淨整潔。
春條面色稍霽,卻還是難掩失望,她當初捨得把所有積蓄拿出來,便是因為心氣高。
她把省吃儉用的錢財都拿出來,換的可不是這樣的前程。
隨隨有些過意不去,春條本是刺史府的奴婢,比小戶人家的娘子養得還嬌,不說錦衣玉食,至少不用自己生火做飯。
結果跟了這麼個沒前程的主人,連隨隨自己都不免同情她。
主僕倆把帶來的箱籠歸置好,淨手洗臉,換下滿是塵灰的衣裳。
春條也已緩過勁來:「奴婢去廚下看看。」
隨隨前一晚大半宿沒睡,這時睏倦不已,打了個呵欠,脫下衣裳鑽進被褥里:「我先睡會兒。」
平常她一犯懶,春條總是看不過眼,要苦口婆心地勸她上進些。
這一回,她破天荒的什麼也沒說。
因為連她這麼上進的人也已看出來,齊王殿下是不可能到這種地方來的。
就算鹿隨隨真是天仙下凡也不可能。
然而這回卻是她想錯了。
……
長空如洗,秋日暖陽灑在徽猷殿青碧的琉璃瓦上,閃著點點金光,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三年前離京時是春日,也是風和景明的好天氣。
桓煊在殿前降車,換乘步輦,行至一半,廊下出現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皇帝身著晏居常服,肩披狐裘,頭戴黑色紗帽,隔了幾丈遠都能看出他兩鬢斑白,腳步虛浮,臉色蠟黃而慘悴,顯然飽受病痛折磨。
若非衣裳是明黃禁色,桓煊差點認不出眼前的中年男子,竟是他記憶中魁偉不凡的父親。
似乎也沒有記憶中那麼高了,不知是因為後背開始佝僂,還是因為他自己長高了。
桓煊令內侍停輦,下了輦,快步拾級而上,走到皇帝面前,下拜行禮:「兒臣拜見陛下。」
皇帝忙將兒子扶起,眼眶發紅:「總算知道回來了。」
當初分別時父子倆鬧得很不愉快,皇帝仿佛全忘了,此刻他就如普天之下所有愛子的父親,只有濃濃的舐犢之情。
即便桓煊知道這與他在邊關數度大捷有莫大的關係,仍不免心下惻然。
「兒臣不孝,久缺定省,請陛下責罰。」他說著便要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