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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個齋夫快步走了過來,劈頭蓋臉地說:你撿個屋子去坐了,做完拿給我。要答得好,就留了你,要答得不好。」
齋夫一抬眼皮,「就不用來了。」
說完,讓張衍跟著,給他拿了張卷子。囑咐完了,說著莫要作弊,耍些旁門左道。
張衍跟著他進了屋,坐下看了眼試卷,紅色格線,每頁十四行,每行約莫十八字,統共有十幾頁,另外也附有草稿紙,筆墨紙硯一律不缺。
槐樹陰,石桌前。
一個儒雅冷清的男人頻頻抬眸望向這熙熙攘攘的街市,桌前擺著的棋局卻無心撥弄。
眼睫微微顫動,在薄而白皙的眼皮上綿延出一道淡色的陰影。
俞峻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在京城裡生活的,可以說每天都與龐大的數字打交道,將自己化身成了那個龐大的帝國機器中,最為至關重要的一個零件。
或許是被褫奪了官身,貶謫到了越縣,第一次脫離那運轉的龐大帝國機器,竟然有些無所適從。卻又說不上哪兒哪兒不舒服,總而言之,就是一身的閒暇勁無處使。
他竟在這石桌前與陶汝衡連下了小半個月的棋。
陶汝衡去解手,留他將棋盤上這不成樣子的棋局拂去,俞峻垂下眼。
恐怕下棋是假,心裡隱隱還是期盼著那個白衣少年。
這一個月來他一得空便來這兒下棋,卻依然未看到那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年紀雖小,但進退有度,腦子活泛,他一見如故。
他畢竟沉浮於宦場多年,不是個坐以待斃的被動之人。這樣等下去到底不是個辦法。
俞峻略一思索,還是覺得得自己主動找找看。
這附近住戶不多,這少年進退有度,才思敏捷,必定不是藉藉無名之輩。
他雖然隱姓埋名,但陶汝衡卻在越縣頗有聲望,說找人,那當然不是自己挨家挨戶的去問。
只需借陶汝衡的聲望,將附近的鄉紳裡長請過來吃頓飯,就可將這周圍的情況摸個七八分清楚。
第33章
不過片刻功夫,陶汝衡便回來了,一邊走來,一邊苦笑:「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就連這溺溲來來往往都好幾趟。」
俞峻不置可否,不動聲色:「人之常情。」說著,從袖子裡遞出個摺疊得乾乾淨淨的帕子,遞給他。
陶汝衡拭著手,隨口問道:「那少年今日又沒來。」
「未曾,我正欲去找他。」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嗯。」陶汝衡稍加思索,「倒也未嘗不可。」
「哈哈哈,孰料我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頭兒,棋力竟然還不如個未加冠的少年。」
酒過數巡。
其中一個姓秦的鄉紳看著眼前這高峻沉默的男人說:「先生與陶老所說的這白衣少年,樣貌實在太過籠統。杏子街上倒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先生不妨去這杏子街看看。」
陶汝衡果也來了興致。
對桌的人沉默寡語,並不傲,只是清,如一桿青竹,哪怕置身於這酒宴之中,也依然清淡出塵。
雖然不知道這位俞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但那九皋書院的陶老都甚為尊重於他,這秦鄉紳也不敢疏忽怠慢,飯過之後,親自領著俞峻和陶汝衡往杏子街的方向而去。
望著桌面上的試卷,張衍沒急著落筆,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齋夫。
他搬了個凳子坐著,兩隻眼瞄來瞄去,一直警惕地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張衍頓了頓,提筆吸飽了墨水,正要落筆,卻另有一股衝動。
心念電轉間已經有了一番計較。
乾脆擱下了筆,站起身,拿起了卷子,交給了那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