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第1/2 页)
有時候,他其實很想把自己臉劃爛了,這樣是不是還能活得輕鬆些。
禧寧十六年的深秋,坪都下了入秋來的第二場雨,那天是惠宗最寵愛的五皇子過生辰,他與鐘鼓司的幾個人入宮承應,他們的住處在偏僻的昭武門旁,看見下雨他還隱隱慶幸,覺得今天應該不會再被攔住了。
然而那些禁衛才不管下不下雨,看到他走來照樣圍了過來,同行的內宦見狀就丟下他走了——宮裡的人向來都涼薄得很,沒情也沒心。
天地之間都是連綿的雨水,金碧輝煌的宮城也變得渺小,被瓢潑大雨罩入了遮天蓋地的水幕里,視線已模糊不清,看什麼都隔著一層霧蒙蒙的水氣。
何小滿躺在地上,嘴角破了,掛著粘稠的血跡,額上有一塊青紫的傷痕,他把被撕裂的衣衫往下拉了拉,瘦窄的雙肩露了出來,只因為下身更為不堪,他的襯褲已完全破碎,那些人看見了他殘缺難看的下體。
腳步聲終於遠去了,他衣衫不整地坐在雨里,弓起身子將頭埋在膝蓋上。
他已經不會哭了,進宮後首先要學會的就是不能哭,主子打你罵你也得笑臉相迎,於是某一天他就發現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哭也是沒有用的,卑賤如螻蟻,沒有人會可憐。
他只是有點難受,一點點而已。
不遠處傳來了幾個人的竊竊私語聲,他抖了一下,以為他們去而復返,抓緊衣衫踉蹌地想站起來。
「你們先走吧,我馬上來。」其中一個人的說話聲大了一點,其餘幾人從另一條路走了。
那個人走了過來,聲音裡帶著笑:「喂,小孩,你不冷嗎?」
何小滿張皇地抬起頭,入目是一襲銀白色的飛魚服,來人也沒有撐傘,全身濕淋淋的,走到他面前,問道:「你住哪兒的?」
見是錦衣衛,他有些害怕,又低下頭去了。
他今年十二歲,但骨架小,看著比年紀要小上一些,但感覺已經十年沒聽到有人叫他小孩了。
「不說話就算了。」那人也沒生氣,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銀白色的飛魚服披在了他身上,「濕了,湊合著吧。」
何小滿怔怔看著這個人,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眉眼疏闊,眼角微向上挑,笑意瀟灑不羈。
「我今日在御前值守,得走了。」那人臨走前又對他笑了下,「你長得很好看。」
大雨中,少年快步跑走,不一會就不見了身影。
何小滿五六歲的時候還跟在爹娘身邊,春日裡,爹會給他扎一隻竹骨風箏,娘就執筆畫出一隻燕兒。
勝日尋芳,萬紫千紅,他偷懶不練功,和小孩子們一起跑到原野上去放風箏,精緻的燕兒風箏總是飛得最高最遠,那時的他笑得開心恣意。
其實也沒有過去很多年,但他真的覺得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仿佛已是前世的另一個人。
何小滿抱著銀白色的飛魚服慢慢走回住處去,方才少年的笑意無來由讓他想起了這些回憶。
似乎那樣的笑意里有舊時春天的陽光明媚,舊時光陰的清澈溫懷。
讓他記了七年。
宋青來手癢,碰了下何小滿的睫毛,他喝了不少酒,也有些熱氣上涌,看見這人痴迷的眼神,只覺心裡被貓爪子反覆抓撓似的,道:「督主,卑職當年送您件衣服可是冒著送命的危險啊。那般衣冠不整的去御前值守,要不是先帝看在卑職兄長的面上,卑職可就要被砍了。縱使這般,卑職那天還是挨了四十板子,督主前些天還問您該給卑職什麼情面?這還不算個大情面?」
何小滿乖巧地一點頭:「對不起……」
這模樣又把宋青來逗笑了,幫何小滿按了下眉心,道:「督主,其實您要是想看卑職可以隨便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