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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珩卻猶覺不夠,低低的聲音宛如惡魔的吟唱:「你怎麼能什麼也不知道,心安理得地和李元嘉雙宿雙棲呢,相爺。」
他一字一字,聲音極弱,卻清晰的落入顧雲深的耳中:「她會變成今天這個殘廢樣子,全都是拜你所賜。」
這句話湧入顧雲深的腦海里,肆無忌憚地攪動著風雲,讓他全身力氣盡失,虛虛扶著牆壁才勉強站穩。
天牢牆壁的濕冷順著掌心傳過來,顧雲深凍僵在原地,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這堵牆冰冷,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他心裡翻江倒海,素來清明冷靜的腦子混沌一片,只剩一句:
她會變成今天的殘廢樣子,全都是拜你所賜。
時錦亦是一夜未眠,許是因為心中擔憂,明明眼下青黑一片,卻鮮見的不見睏乏。
她焦急地向門口張望,手中握著的釅茶由熱變冷,一口都未動過。
視線里出現知蕊的身影,當即眉頭一松,急促問:「怎麼樣?他何時回來?」
知蕊上氣不接下氣地搖頭:「相、相爺不在官署。」
「不在?」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時錦一愣。
昨夜顧雲深說他公務繁多,時錦一直以為他在書房,雖然提心弔膽,想著最遲清早起來就能開誠布公,也能竭力克制住焦慮。
可沒想到,今早讓小廝去請他,卻發現書房裡空無一人。
叫來管家一問,才知道他連夜去提審了趙珩。
這一提審,還有什麼能瞞住他。時錦不知道趙珩會告訴他多少,也不知道顧雲深自己能猜出來多少。
他不出現,她這顆懸著的心始終都放不下來。所以特意趕著下朝的時機讓知蕊去堵他,沒成想居然撲了空。
「不去官署他能去哪兒?」時錦定了定神,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讓管家去找禁軍,看看他在不在天牢。」
知蕊應了聲「是」,剛要轉身去尋管家,就見小廝腳步急促地來稟報:「夫人,相爺回來了。」
時錦頓時鬆了口氣,示意知蕊不用去找了。
她抬眼望向門口,顧雲深正慢步走來,隔得遠,看不清神情,只能依稀覺察出他的腳步較之往常有些踉蹌。
時錦抿了下唇,讓知蕊帶著侍女都離開。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顧雲深。
顧雲深身上還是昨日的那套衣服,約莫是去過天牢的緣故,袍角沾著血跡,隨著他的走動若隱若現。平素里溫和的眼神,也如無波古井,不起絲毫波瀾。
走近了,時錦才發覺他眼中有著紅血絲,眼下的青黑不亞於她。
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時錦被他靜靜看著,原本打好的腹稿忽然就不翼而飛。她看著停在她三步開外的顧雲深,吶吶地喊:「……小叔叔。」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面目去見得知真相的顧雲深,只下意識選擇了一個絕對能得他縱容的身份。
這輕輕一聲仿佛碎石拋進冰湖。
顧雲深平靜的表情瞬間因著她的聲音四分五裂,露出原本的茫然和痛苦。他有些恍惚地望向時錦,艱澀地喊:「……阿沅。」
時錦心中忽然一痛。
她的小叔叔,素來從容鎮定,處變不驚,何時會表露出這樣的脆弱和難過。
原本還留有苦苦思索應對之策的冷靜,因為這茫然的一聲輕喚,瞬息間就潰不成軍。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輕鬆地笑了聲,伸手道,「你要一直讓我仰頭和你說話嗎?」
時錦的本意是想拉他坐到自己旁邊,卻不料顧雲深回握住她的手,兩步上前單膝跪在她的輪椅前,以仰視的姿態看著她。
時錦來不及制止,就因為他眼中顯露無疑的脆弱和掙扎喪失了所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