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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英不語。
皇帝幽幽道:「上回喝酒,還是在湧泉宮,蘇貴妃親手給朕燙的酒,她說過,吃鹿肉,配米酒最好。」
海德英看了一眼內殿的方向,低聲道:「皇上是想蘇貴妃了?」
皇帝看他一眼,並不說話。
夜色漸深,宮內飄蕩著龍涎香的味道。明黃的燭光照在帷幔上,落下浮動的陰影。
皇帝抿了一口酒,仰頭看著遠處的重影,聲音飄渺:「從前不覺得宮裡頭什麼時候這麼安靜了。」
酒意湧現在他清瘦的臉上,過去的記憶,自他眼前影影綽綽地浮現,如夢似幻,真假難辨。
第一次見到蘇允之,他就挑中了她。
原本秀女進殿的時候,他都沒怎麼注意她。可是那一列秀女退出去的時候,她沒忍住,打了半個哈欠,咽回去的那半個變成了眼淚,弄濕了那雙漂亮的眼眶子。
當時她那個心虛又故作鎮定的樣子,有趣極了。
他之前本打算挑一兩個貌美又有家世背景的秀女寵著,那一刻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覺得該找一個有意思些的。
蘇允之愛吃,也愛酒。
他只准她在與他一起時才能碰酒,因為她喝酒以後,很是不成體統。
她一次在他面前喝酒,是六年前的一個雪夜。
酒後酣睡,她倒在了榻上。他也不管,自去外殿批奏摺。
他表面溫和,待妃嬪們並不嚴苛,實際卻冷淡得很,從不與她們過分親昵,只有萬霖兒除外。
那一夜,殿門沒有關緊,寒氣灌入,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赤著腳就跑到外面來了。
他見她那個樣子就要出去,連忙衝過去把人拉回來。
她兩眼迷濛地望著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歪頭看他半晌,霧蒙蒙的眼裡竟凝出淚影:「銘瑄?」
他一震,沒有吭聲。
蘇銘瑄是她那個早夭的弟弟,他略知一二。
「銘瑄」她看著他,突然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般。
皇帝有些錯愕,從沒有妃嬪在他面前這樣哭。
她們或是咬著唇想哭又不敢,或是梨花帶雨無聲無息,頂多也就抽泣兩聲。哪有像她這樣號啕大哭的?
那是他頭一回知道,女子也能哭成這樣。
不過,讓她這麼哭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抬袖替她拭去淚珠,她卻猛然伸出雙手握住他的右掌,驚憂地望著他,目光定定的:「不要有事,不要去那裡……」
他永遠忘不了她當時那個樣子,披散著頭髮,渾身雪白剔透,臉上透著紅暈和甜香,神色卻那樣悽然。
這幾句話,她是對著蘇銘瑄說的。
他知道她此刻並不清醒,話也不是沖他說的,可不知為何,他竟真有了一種自己身臨奇險的錯覺……
尤其她還緊緊抓著他的手,淚眼朦朧地盯著他。
手掌上是一片柔滑溫暖。
他就像是受了蠱惑,不自覺啞聲道:「好,我不去。」那是他頭一次在她面前自稱「我」,而非朕。
她展顏一笑,驟然鬆開了手,下一瞬,竟張開雙臂,徑直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了他懷中。
皇帝僵住。
可懷中人尚不知足,她在他胸前如貓兒一般上下蹭了蹭,喃喃低語道:「不要去……」
他沉默不語,只由她著摟住自己,過半晌,察覺懷裡的人又睡了過去,才把手搭在她肩上,將人輕輕推落。
然而他才將人推開幾寸之距,她就像極委屈似的,皺著眉頭流起了眼淚,兩隻手還捉著他的袖子,仿佛不願鬆開。
明明人還不清醒,卻如此的細敏。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竟已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