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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壓寒城,行人的發梢眉間都沾染了細小的雪花。
聶秋的身體已經痊癒,體內的頑疾也好得差不多, 至少不會像五年前那個冬日一樣,只要一動彈就會渾身疼痛,胸口的氣鬱結成一團, 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將手搭在腰間細長的刀柄上, 輕輕摩挲著含霜刀。
誠然, 戚潛淵是最適合當皇帝的那一個皇子。
手段老辣狠厲,殺伐果決,只要鬆了口,就絲毫不會猶豫。
雪越下越大, 很快鋪滿了薄薄的一層路面,將世界染成了白色。
聶秋靜靜地看著, 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前幾日端坐在案前,桌案上擺著像眼前雪一樣淺白的信筏。他這時候已經寫完了, 連墨跡都完全乾透, 空氣中只剩一股淺淡的墨香,縈繞在他的鼻息間, 繾綣難消。
他並不在意自己前去找戚潛淵這件事會不會害得自己命喪於此。
他留下的那封信是徹徹底底將身為養子的自己和聶家撇開了關係。
做完這一切之後,聶秋將信筏整整齊齊地折起一個角, 放進了抽屜中。
雖然是壓在了最底層,但要是官家的人來查抄,必定會翻出他這封信來。聶秋想著, 輕輕合攏了抽屜,至始至終未向旁人提起過一個字,過了兩日就那麼去了皇宮。
戚潛淵大抵也是看出了他沒有留後路。
聶秋想,但他給聶家留了後路,而聶遲,他相信他再糊塗也不會拿聶家的前途開玩笑。
戚潛淵放線,聶秋就咬鉤。
慌慌張張,衝動似莽夫,生怕自己不能被生吞活剝,拆吃入腹似的。
聶秋不大關心旁人是如何看待他的。
萬般美景,在沉雲閣那個沒有月光的夜晚中都化作了燒痕。
旁人只能算作是匆匆過客,換不來他輕輕一瞥。
至於戚潛淵。
只要他真的能幫自己達成夙願,事情結束之後,即使是他想要這條命,那又如何?
聶秋轉過頭,沒有再看路旁的雪景。
雪中留痕,所以一行人到達陵山門附近的城鎮後就下了馬,換成步行。
戚潛淵的死士人數很多,或許只派出了一半都不到,皆是一身利落的俠客裝,半張臉籠在斗笠下,寡言少語,連呼吸聲都好像比正常人要輕上許多,幾乎聽不見。
隊伍稍前是兩名暗衛,一個負責吩咐死士,一個負責和聶秋打交道。
不過畢竟都不是話多的人,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上山了。
大抵要將復仇當作第一要事的人來說,一生都會被這種仇恨所糾纏,染上血氣,要麼在復仇之後找不到活下去的動力,就此崩潰,要麼大仇得報,痛痛快快地與過往揮手道別。
聶秋兩者都是,又都不是。
他甚至記不清那天他們到底是怎麼謀劃的,怎麼弄來陵山門弟子的名冊和畫像,怎麼謹慎地上了山,是從哪裡開始動手,又是從哪裡結束的。
他只記得山上好像是有尖叫聲和哭喊聲,但是和他無關。跑下山的人或是反抗的人都被躲在暗處的死士暗衛動手解決掉了,沒有一人活著離開這裡,即使是墜下懸崖,即使是服毒自盡,也被揪起來一個個辨認面龐,弄斷了喉嚨,確定沒有呼吸了才去尋下一個人。
寒山那時候好像是十一歲的年紀,正是少年像柳枝一樣抽條的時候。
他的長相或許和當初在沉雲閣時沒什麼區別,又或許變化很大,聶秋記不清了。
聶秋只隱約記得自己坐在寒山的身旁,感覺到身側人的呼吸漸漸變慢變輕,但是他沒有往他胸口處正往外涌血的巨大刀傷看上一眼,只是望著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
血腥氣被大雪掩埋,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