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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濕潤的泥土中埋的是什麼東西,只是在將銀杖插入的一瞬間看清楚了,縫隙間漸漸滲出來的,一點一滴,是紫紅色的血液。
這是幾十年來,一直魘住他的畫面。
「從此之後,我便留守霞雁城,鎮壓凌煙湖。」
聶秋問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湖底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不清楚,原本湖底就已經夠危險的了,我不可能再冒險將封印挖開。」
聶秋沉吟片刻,「這些天我會儘快找出影響銅鈴的原因,在此期間,覃公子,你也注意不要讓周邊的百姓誤入了凌煙湖,免得又生變數。」
「我知道了。」
雖然覃瑢翀不知道湖底到底有什麼東西,就連他家中的長輩也含糊其辭,但當時在場的人一定知道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謝慕。
現在事情已經陷入了僵局,或許只有去見了他後才會發生轉機。
希望他這次的態度不會像上次那樣牴觸。
聶秋暗自想到。
天際由明轉暗,各家在門口挑起了紙糊的燈籠,淺淺的朦朧燭光映著街上的行人。
正值傍晚,聶秋如約去見了謝慕。
謝慕只讓他一人去,所以聶秋便沒有叫上方岐生一起。
在他走前,方岐生提醒他不要盲目相信覃瑢翀,聶秋點頭應了下來。
他記著上次徐閬算出的位置,等了一會兒,謝慕果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約摸是八九歲的男童皺著一張臉,眉目間陰鬱纏繞,像個大人似的沉思著。
聶秋坦言:「我去見了覃瑢翀。」
謝慕冷冷地「哼」了一聲,「我知道。他是怎麼說的?」
聽完聶秋的話後,謝慕若有所思道:「覃家果然把此事瞞了下來。」
「那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謝慕懸在半空中,盤腿坐了下來,「徐閬後來又勸了勸我,我心想,確實告訴你也無妨。」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覃瑢翀在想什麼,左右不過是覺得那湖底封著什麼邪物。」他說道,「大錯特錯!這世上最邪的東西就是人制出來的,就比如神鼎門的活死人、覃家的煉蠱一術。那底下埋的根本不是什麼邪物……」
謝慕家境貧寒,卜卦一術完全是自學而來,名聲大噪之後家裡倒是漸漸殷實了起來。
縱使他是什麼「佛陀托生,青鳥轉世」,心智比同齡人成熟得多,但仍舊是個小孩,一到傍晚就犯困,早早便上床歇息了,按常理而言,他這時候應該已經陷入深眠了。
「慕兒,醒醒。」
謝母粗糙的手按謝慕窄窄的肩膀上,輕輕搖了搖。
謝慕很快在呼喚下醒了過來,懷裡緊緊抱著一隻布老虎,睡眼朦朧地看著她,「娘親?」
「你父親叫我來喊你,說什麼——」謝母思索了片刻,「覃家的人找你有要事相商。」
「覃家?」
謝慕艱難地撐起眼皮,老老實實地看著謝母將衣物重新給他穿好。
她系好帶子,回身將門推開的時候,冷冽的寒風從門外呼嘯著撲了進來,順著脖子鑽進了謝慕的領口中,頓時凍得他一激靈,徹底清醒了。
「知道了,那我去了。」
謝慕將手中憨態可掬的老虎布偶放在枕邊,就踏出了房門。
他走了一截,忽然有種莫名的衝動,便在黑暗中回過頭去,悠悠地看了謝母一眼。
謝母臉上的皺紋密布,見他看過來,露出了一個溫和慈祥的笑。
謝慕彎了彎眼睛,沒有再看下去,走了。
他每踏出一步,就離深淵更近一步,越接近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