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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正在做飯,毛蛋跑來了,說劉瞎仙不行了,要死。劉瞎仙就住在不遠,過去的一間水房,拆遷後不用了,有人替瞎仙遮了塊油布,地上鋪了草,瞎仙跟尕花住在那。昨兒個不是還唱哩麼,咋就要死?姐姐問。毛蛋喘粗氣,很緊張,像是瞎仙真要死。姐姐心裡卻只有妹妹,妹妹跪了一天,一嘴五穀沒進,這飯不能不做。跟毛蛋說,找五爺吧,五爺興許有法子。毛蛋扔下話走了,意思是晚上還要過來,有事。
天完全黑下來,石街被夜色徹底吞沒。接下來的石街便不屬於她們,是姐兒們鬧騰的好時光,一抬頭,妹妹就到了眼前,搖擺著身子,頭也撐不住。姐姐一把摟了妹妹,坐到了草蓆上。妹妹攥著的手緩緩伸開,半天了露出一張毛票,五角的。妹妹說,再沒了,沒人給。說完一頭栽過去,像是要睡死。姐姐搖晃著妹妹,花兒,吃了再睡啊——
當姐姐的是很不忍心讓妹妹去跪的,妹妹跪一天,她的心疼一天,可除了跪,她找不到活路。她去過小吃廣場,想洗盤子,人家嫌她小,不要。去過幾家做紙箱的小廠,讓人家攆了出來,怕她是記者派來的童工探子。快要餓死了,當姐姐的才一狠心,決定去跪街。聽毛蛋說,以前跪街是很能跪出錢的,可惜了,自打修了石街,人們的心腸再也沒那麼好。
當姐姐的明知道只有跪街這麼一條活路,自己卻死活跪不下去。夜裡她嘗試著跪過,膝蓋剛一觸到石街上,便猛地彈了起來。不能跪啊,當姐姐的這麼喊了一聲!一跪下去,希望或是啥的全就沒了。當姐姐的明白,她們中間必須有一個人不跪,這樣才能讓往後的日子站起來。當姐姐的狠了幾次心,才將重任託付到妹妹花兒身上。
給妹妹餵了飯,又燒了一盆熱水,當姐姐的細心地將妹妹的褲腿綰起來,仔細地洗,邊洗邊給妹妹揉腿。剛跪時,姐姐是給妹妹備了一副膝套的,石街硬,戴副膝套膝蓋就不容易爛了,沒想毛蛋說,不出血誰給錢啊,你以為是跟爹娘要?一句話提醒了姐姐,膝套便被她一咬牙扔了。妹妹也是,跪的第一天,就將雙膝弄得血淋淋的,讓姐姐心往死里疼。這陣一望血乎乎的腿,姐姐的心就跟著吼起來。
正搓著,毛蛋又來了,說劉瞎仙真要死了,撐不過今晚,尕花怕是也要死,爺孫倆抱著肚子打滾哩。妹妹呼地坐起來,你說尕花,尕花要死了?毛蛋知道當妹妹的跟尕花好,兩人一般大,很投緣,只是尕花眼睛瞎,從來看不清要好的花兒長什麼樣。毛蛋剛嗯了一聲,花兒便一把推開他,往水房跑。
一陣風吹來,石街上濃濃的氣息嗆得姐姐打了個噴嚏。
毛蛋坐下,變戲法似地噌地從身後拿出一個蘋果,給,麥兒,你吃。當姐姐的驚了一下,蘋果的氣息好熟悉,好饞,不用問就知道是誰家的。你哪來的?當姐姐的目光透過黑夜,盯在毛蛋臉上。毛蛋詭秘地一笑,偷的,爛肥婆看得緊,就偷了一個。毛蛋說著,害羞地低下頭,本來是想多偷幾個的,至少兩個,麥兒跟花兒一人一個,可惜了。
毛蛋你不能偷。當姐姐的似乎很生氣,不想吃毛蛋偷的水果,又一想,不對呀,自個整天藏在街角,毛蛋啥時偷的?
毛蛋狡猾地笑了笑,肥婆罵她男人時,你正好睏在牆角睡著了,我還放了瓶汽水給你呢。說完,臉上露出得意的笑。當姐姐的這才相信,白日裡她還為那瓶汽水納悶,怕是壞人放下的,好灌暈了把她抱走,沒喝,這陣一聽,有點可惜了。
毛蛋是石街上的名人,石街還沒修成時,就混在街上。一街的人都認得他。前些年毛蛋也跪街,主要是給駝爺跪,後來駝爺從外地拉來一群更小的乞丐,比毛蛋膽小,比毛蛋聽話,毛蛋便讓駝爺趕了出來。其實也是毛蛋自個不樂意再跪,跪街的行情都讓駝爺搞壞了,人們再也不相信,一天能跪十多塊錢的好日子再也沒有了。毛蛋現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