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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談才知,原來兩位和蘇柔一樣,也是津州人士。談起家鄉的飲食風物,話音絮絮,怎麼也說不完。末了還是拐回面前這碗茶湯,由衷贊道,「地道極了。」
林繡在旁聽著,鬆了口氣,生出些「同好」之感。
不得不說,鄉愁是情感營銷中最質樸最溫存的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吃過故鄉最純正的,別的簡直難以下咽。
茶湯不像別的吃食有攻擊感,總是那麼妥帖溫柔,讓人不禁眼眶泛酸,想起故地種種。不管是沒牙的老人還是臥床的病人,熱騰騰軟綿綿一碗,誰都能吃。
還有種說法,只有津州本地人才知道。往裡頭插進調羹,倒過來碗,調羹要是掉出來,就算不正宗。
中學課文里就有篇講的這個,黏軟香甜的茶湯一沏一大碗,簡直可以和會流紅油的端午鴨蛋並稱雙絕。看得她口齒生津,秫米麵撒兩次芝麻,也虧廚子想得出來。
茶湯雖有點「上不得台面」,然而實在飽含稚拙之美。色彩一點不奪目,品相一點不誘惑,更無酸的、甜蜜的、麻辣的香氣。就是這麼平平無奇的小吃,才最帶給發現它的人驚喜。
林繡一口氣說了許多,嗓子眼都發乾。
桃枝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很快學會舉一反三,「就像咱們店,雖然外面看著破破爛爛,走進來一吃嘿,味道真不錯。」
林繡滿嘴水差點噴出來。珠梨不忍直視,凝噎望天,「這說的是什麼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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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如意館有正宗茶湯的消息就插著翅膀滿城飛。
林繡本來不好意思扯著嗓子吆喝,這下好,食客們自己尋過來了。
不光口味好,店裡從大廚到跑堂的都是女子,更讓人新奇。
不少食客慕名而來,一進店就招呼著,「來兩碗茶湯,三個素卷圈。」
茶湯隱隱有取代狀元及第粥,成為新晉招牌的趨勢。
林繡對此倒沒有意見哪樣掙錢不是掙呢。及第粥的忠實擁躉桃枝卻很不滿,掰著手指細數,「若是江大人再來幾回,肯定還是及第粥賣得好。」
茶湯上桌那一刻,像是揭開扣在木桌上的大鍋蓋,桌子才是美味的本體。在氤氳白氣的誘惑下,味覺嗅覺視覺都糊做一團,只剩下端碗、吮吸的機械記憶。有位名家形容此為「筷頭像雨點,眼睛像豁閃」,林繡四顧一望,店裡果真風雨交加。
本地人喝茶湯講究禮儀,不能用調羹亂豁楞,只能溜著邊兒慢慢吸。
客人吸著茶湯,又夾起個焦圈。豆皮脆韌,內餡鼓鼓囊囊,哪怕放了一會仍柔軟滾燙。紅的粉皮、黃的香乾、白的豆芽菜,以及嫩綠芫荽,都擠在一張薄薄豆皮內,亂作一團。
「好久沒吃過了,還是老味道。」
另一桌也附和,衝著林繡笑起來,「以後可要日日來,老闆別嫌我煩。」
她收起隔壁桌碗筷,語調里是抑制不住的愉悅,「只怕您先看厭我們呢。」
店裡人來人往,整個清晨就沒得閒。送走了最後一批吃朝食的客人,此刻總算有功夫坐下來歇會,給自己也舀滿一碗。秫米麵沏開了很是黏稠,有點像西湖藕粉。
再就著清亮芥菜梗和透紅蘿蔔丁,很有點「小嚼冰霜響」的意思。
她第一次喝茶湯時以為是鹹的,入口才著實被驚了一跳。原來津州茶湯和西北的油茶麻花又不一樣。油茶才是咸香口味,熏的裡頭麻花軟而不失筋道。
桃枝捧著碗吃得暢快,「真沒想到蘇柔姐姐還有這般手藝。」
不知誰說了句「林大廚地位不保」,林繡輕哼一聲,漾起笑容,「我正好做甩手掌柜。」
蘇柔擺擺手,「剛被發賣那會,都爭著做飯,遲了就沒的吃。哪裡如樂師舞姬們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