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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土寸金,步步蓮開,虎斑霞綺,林籟泉韻。
他記得的卻是——
島里有吹牛的狐狸、有紅唇的女妖、有八卦的鬼娃、有慈愛的山婆。
有爭執、有煩惱、有苦戀、有友誼。
有很多很多再微小不過的喜怒哀樂。
可白澤一開始看到的那個島是什麼樣子的呢。
是滿山碎石覆蓋著蜿蜒起伏的山脈嗎。
是荒涼喬木斜倚著坑坑窪窪的水潭嗎。
是沒有希望,沒有死亡,沒有愛,沒有恨,什麼都沒有嗎。
就像衡山一樣。
就像他們誕生時所見的、世界原本的樣子一樣。
然後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生長了起來。
填滿了整個島。
那是無論高低貴賤、不分老少尊卑、每一個生命都應該有權利享受的、名為「活著」的幸福。
不是生存,而是活著。
被人愛著,也愛著人。
被思念著,也思念著人。
被人溫柔以待,也以溫柔待人。
野花開在身上,朝霞落於指間。
活著看年復一年四季常新的山川河流,活著看日復一日獨一無二的日升日落,活著感受每一寸微小的、希望的萌動。
活著吃山間的靈果、喝清涼的泉水、搭一個簡簡單單幹乾淨淨的窩,未來也許會有很多很好的朋友。
白澤是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的,那他又是為了誰做的呢。
他想讓誰「活著」呢。
他花了那麼多時間、用了那麼多精力,搭建了一個他自己並不在乎的、脫離現實的、一碰即碎的世外桃源。
是想要留下誰呢。
是想要留下誰呢?
天色黑得很早,青澤想著殷洛畢竟才受了重傷、不宜久行,加上拖了個小拖油瓶,便乾脆在荒郊野嶺落個腳,休息一夜。
他們挑的落腳處有幾塊巨石,很嶙峋地支棱著。巨石旁是一棵枯枝,一個半人高,雙拳粗細,長得很歪,枝幹是深棕色稍微,最粗的一根枝丫上綴著片葉子。
阿臨畢竟是個法力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妖,不應該有空間戒指這種東西。他曾經多次提出把東西放進青澤空間戒指里的建議,被一次次殘忍地駁回來,只得老老實實把東西裝進小行李袋。
阿臨把行李堆在了最大的一塊山石下,脫下最外層短衫,拍了拍灰土,掛在石壁上,又不知從哪掏出塊巨大的白布,一邊嵌在石塊下,靠著石塊平攤在地面。
荒漠裡風大,阿臨從枯樹上折下一根細長的枝丫,撇成四截,分別穿過白布的四個角插在沙地里,踩了踩,地墊便固定好了。
殷洛把男童放到鋪的布墊上,和青澤一起在四周收集了幾塊半埋在沙土裡的木板。
有的木板半截插在沙里、半截戳出地面,拔起來才發現下面半截全是燒焦的痕跡;有的木板依稀可見華麗的花紋,應當是馬車的某個部分;有的木板上滿是蟲洞,似乎是被人砍下來削成平板的、原本生長在這裡的活木。
行李里的吃食被翻出來放在地墊上,男童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卻很懂事地沒有獨拿。
天色愈晚,四周溫度愈冷。所幸青澤和殷洛已然在地墊旁堆好了柴火,一邊是坐著烤火的地方,另一邊搬了幾塊石塊擋風。
天幕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小火苗輕煙渺渺地燃燒了起來。
阿臨拿了幾個杯子,用水壺倒了水。
杯子是用竹枝做的,液體敲擊著內/壁發出的聲音很悅耳。
男童拿了幾塊糕點、一顆果子、半茶杯水,坐在墊子上,看身前坐在火堆旁的大人們舉著串著紅薯的樹枝慢慢地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