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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洛站在門框旁,手扶著門柩,遠遠地看著他,神色看不分明。
青澤似笑非笑勾起嘴角。
——噹。
璀璨陽光下,好似驟然響起一個不按常理躍動的、盎然跳脫的音符。
殷洛移開視線,捂住自己的胸口。
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此去不歸,此去不歸。
半數的人選擇留下,半數的人選擇離去。他們彼此熟識,在別離到來之前先抱頭痛哭了起來。
但凡帶著孩子的人,大多選擇了跟著青澤。
孤身一人的老人、流浪的乞兒、喪妻的鰥夫大多選擇了留下。
差役也都留下了。
留下的人仍然需要保護,只要還剩下最後一個人,他們就不能離開。
阿臨擠過院內吵嚷的人潮,跑到青澤身旁,道:「清澤哥哥,他們說,想在出發之前去廟裡上香祈福,要讓他們去嗎?」
青澤道:「有什麼可祈福的?我可不會讓他們死在路上,祈福還不如祈我。」
殷洛道:「親人遠行、將士出征、書生赴考……但凡離別,去廟裡燒香祈福是我們人間的傳統。哪怕天涯不復相見、將士埋屍沙場、書生落第迷途,出發前只要虔誠地祈了福,凋亡的魂靈也能有個好的去處。」
青澤對殷洛所言不太能理解,想了想,覺得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就道:「他們都要去?」
阿臨點點頭:「離開的、不離開的,都想去。」
青澤道:「行吧,我們和他們一起去,免得出了紕漏。」
他們說的廟,是一間觀音廟。
原本應該有不少童子和僧人、香火鼎盛,魔族之患之後這裡儼然也很空空蕩蕩了。
地面因為數日不曾清掃,落滿了枯葉和松果。
廟宇修得很高,在長長的石階盡頭。一路拾級而上,可看見兩旁的黃沙、巨石、插著燃燒得只剩小半截的香燭的石鼎。
因為好幾日沒有出公廨而難得興奮、吵吵嚷嚷的人們從爬上石階開始就漸漸安靜了下去。
台階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被拆散的木掃帚、肚皮外翻的死兔子。
他們自發地繞開血跡、繞開掃帚、繞開兔子,踏著所剩不多的乾淨石面,抱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祈願,虔誠而沉默的一步一步前行著。
冷風吹過,把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也給吹散了。
青澤見所有人都陸陸續續走了上來,在廟前空地拍了張符,說:「兩個時辰後,在這個地方集合。」
空地前有塊巨大的石碑,廟門上掛著刻著赤金大字的長匾,人群四散開來,難得有機會各自活動。
有人在四周翻了翻,翻出許多商販還沒來得及帶走的香燭紅紙,很興沖沖地喚大家過去,各自分發了些。
公廨里剩下的人原本也並沒有多少,那些紙燭分發之後還饒有富餘,便又有人拉來一張長木桌,放在空地上,把剩餘的紙燭堆在上面。
有了紙燭,還需要筆墨。
又有人循著記憶走到了廟後的寮房,那裡原是僧人起居的地方,如今業已沒有人影,放在蒸籠里的齋菜都腐爛發臭了。
牆面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刻著經文,是小和尚從小就要牢牢記住的。
書房很小,是在廟內占卜的術士專用的。桌面上有幾個被燒焦的洞,抽屜里放著墨盒和毛筆。
他們把墨盒毛筆拿出來,放在空地上的桌上,看了看滿滿當當的紙燭,看了看不動如山的寺廟,看了看周圍熟悉的人們,覺得好像什麼都有了。
青澤走進廟裡,看見殿內一個寶相莊嚴、腳踩蓮花的觀音,笑得慈悲。
觀音像下的貢桌擺著幾個貢碟、一個功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