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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悔!」他幾乎是立刻就喊出了聲,猛然睜開了眼,「我不悔!」
「——殿下?」劉垂文在外閣猶疑發問。
他僵直了身子躺在床上,全身仿佛浸沒雪水之中,冷得發顫。
外間已然入夜,房中未燃膏燭,他努力睜大了眼,只見到黑暗一片。雪地中跪了一日一夜的腿腳開始發麻,以至於抽搐,疼痛幾乎奪去了他的呼吸,卻是無聲的,血液在心腔里狂躁地奔涌,卻是無聲的。
這樣久了。
他與阿染廝混到一處,已經這樣久了。
如果不是今日那個被倉皇躲閃掉的吻,他都不會意識到,其實自己與她是真正的「廝混」,骯髒下作的「廝混」。
沒有愛的「廝混」。
阿染,原是他父皇的女人。
日間的記憶在疼痛中突然倒流回腦海。她的臉,雪中蒼白的臉,她說,我不能讓人欺負七殿下,更不能見著七殿下被人害死。
那他呢?他若有日被人害死,她會來看嗎?
☆、第28章 飄茵墮溷(三)
他若有日被人害死,她會來看嗎?
如是想著,段雲琅慢慢將腿抻了抻,劇痛竟給了他冷靜,讓他得以壓下了所有亂緒,撐著床慢慢地坐了起來reads;竹馬去哪兒。
原來冷汗已濕了重衣。
「殿下?」劉垂文又擔憂地喚了一聲,「我阿耶到了,正候著您呢。」
段雲琅心神微凜,道:「快請進來。」
劉嗣貞回身接過劉垂文手中的燭台,又合上了門。
一時間房中盡亮,床頭的段雲琅不由抬袖擋了擋光,道:「阿公怎麼來了?」
劉嗣貞見他氣色,搖了搖頭,「殿下倒是跪糊塗了,出這樣大事,老奴如何放心得下?」
段雲琅苦笑一下,「是我不省事了,有勞阿公關懷。」
劉嗣貞放好燭台,室中光芒便依約凝定下來,四周陳設一點點自黑暗中探出了影。他走過來,掀開被子便給段雲琅捶腿,卻著他往後躲了去。劉嗣貞反而一愣:「不疼了麼?」
見老宦官如此,段雲琅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抿了抿唇道:「不敢勞動阿公。」
劉嗣貞沉默了片刻,又走出門去,對劉垂文說了幾句話。不多時,他便端入來一盆熱水,放在床下,道:「請殿下除襪。」
段雲琅卻撐著床柱站了起來,強忍著腿上僵痛,赤足踩在冰涼地面上,道:「身上太髒,直去沐浴便好。」
劉嗣貞喊:「殿下!」
段雲琅回身望著他。
劉嗣貞恭敬地團著袖,垂眉看著地面,「承蒙殿下喚老奴一聲阿公,老奴一把碎骨頭,原是萬萬承受不起。只是老奴伴著殿下一路走到今日,殿下的一切辛苦老奴都看在眼裡,實有不忍心處,也不敢在殿下面前墮淚。老奴絕沒有旁的企求,只盼著殿下安穩而已,所為一切,也都為殿下日後的大業清淨,老奴是心甘情願,自作自受的。」
他平平靜靜地說了這樣一番長話,段雲琅半晌沒有動彈。凝目看去,老宦官梳攏的髮髻已是灰白參半,他想了想道:「阿公今年方四十有六吧?」
劉嗣貞愈發低下身子去,仿似是顫抖的,「多勞殿下記掛。」
段雲琅嘆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原來她果真沒有冤枉了我。」
這一句劉嗣貞不曾聽懂,卻又依稀聽懂,還未說話,段雲琅已伸過手來,扶起了他,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阿公,」他輕輕跺了跺腳,那劇痛又傳遞上來,痛得他一時失了言語,許久才道,「你看,我家中是不設茵褥的。」
劉嗣貞微側過頭,看著他。
「是我付不起那個錢嗎?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