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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卖个关子,又顿了下,笑道:“这诗的主人,据说绰号中还有个‘骨’字,真不负了他此身风骨。”
李浅墨激动得面色一白,心中暗叫道:肩胛!
——肩胛,看来李泰说的一定就是肩胛!
他的心中一时不由狂叫着。他虽自幼跟随肩胛,却从不曾见过肩胛的文字。只听魏王李泰笑道:“我也是听人曾说,令师不只以一身艺业傲视天下,其翰墨之迹,足以争雄墨坛。前些年得知之后,忍不住仰慕之心,借着弘文馆之便,遣人到处争求令师的墨宝。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却在钟山南朝遗寺中,一堵粉墙上,寻得了令师年轻时的墨迹。”
春衫欲染路犹遮……李浅墨细细体味之下,只觉得那句子确实像师父写下的句子。只是,下面是什么呢?
他还从未曾这么渴望听到魏王的话。
却听李泰轻吟道:“此日光阴……”偏偏就此顿住,一拍手,自己忽然失笑道,“我倒忘了,这诗可不该念与砚兄弟你听的。”
李浅墨一时大失所望,恨不得掐住李泰的肩膀,摇着他,令他背出来。
却见李泰一抚掌:“前贤真迹,又是砚兄弟的令师佳作,砚兄弟岂可不自己亲睹。反叫愚兄洛下书生似的拥鼻而吟,平白败坏了诗意?”
说着,他一牵李浅墨的手,却向不远处新起的一处亭子走去。那亭中却竖了块碑样的东西。上面用丝罗蒙着,犹未启封。
只听李泰笑道:“小兄听说寻得肩胛墨宝,一是小兄自己也性耽于此,二是想来砚兄弟定然渴见尊师遗墨,所以就叫人,专截了那堵墙,一路加急水运,送来了这里。路上所费虽然不少,但确也值得。小兄运回来后,不敢自秘,故叫人起了这座亭子,且将那题诗之壁专立在这里供人瞻仰。砚兄弟请看……”
说着,他一挥手。
他俩人本已走到了那亭前。自有小厮轻轻揭去了那罩着的碧纱罗,里面果然露出了一面截取来的残墙。那墙上粉色斑驳,墨迹已旧,李浅墨一见,即认出,那正是肩胛的笔体。
他整个人一时都怔住了,怔怔地盯着那堵墙,看着上面的字,却是两首七言:
春衫欲染路犹遮,此日光阴向谁赊?
短鬓廉纤清明雨,古道怅望使君车。
愿与呢喃欢永夜,随它细簌到滂沱。
拟置壶酒山阴畔,青葱岁月好斟酌。
翻天雨幕夜跳脱,粗似牛筋响似珂。
打碎生平归浅涩,余得兴致踏风波。
烟火人间恸抚掌,故国荒垅瘁放歌。
君瞳水色三千尺,略一顾盼可为奢?
李浅墨怔怔地看着,诗云何意其实一时都不明白,只是望着那字体瘦逸、意兴遄霞飞的字,忍不住心头就一阵欢喜一阵黯然。一行泪从他眼中悄悄地流下:多久不见了?肩胛?只道天人永隔,我还要做好久好久玩得忘了回家的孩子,却谁道如此陌路相逢。
他心中感受,一时无法诉说。只觉得喉头哽住,哽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斯人已去,可不正是,如诗中所说:……君瞳水色三千尺……
——略一顾盼可为奢……啊?!
良久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了一个“谢”字。
他静静地望向李泰,也是至此才知,原来李泰如真要与人示好,那无论是谁,怕都再推拒不得。
李浅墨一时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再未有人与自己做过如此贴心之事,而这事,却出自李泰之手。他心中一叹:这个情,无论其动机如何,他一定得领。至于如何回报,那却是出于自己日后的选择了。
李泰也看到了李浅墨目光中的诚挚。趁李浅墨再度回首看字,他忽侧头,极隐约地与瞿长史相视一笑。这世上,再难打动的人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