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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東西蹲下,一隻手撈起他的脖子。
一人一魔僵持一會。
林清泉在極度的緊張中,聽見心臟咚咚跳在耳朵邊。
忽然,臉上傳來冰冷又皺皺巴巴的觸感。
他有些意外。反應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它在摸自己。
從下頜一路摸到空蕩蕩的眼帘,再到他秀挺的鼻樑骨,又下移到因失血而涼白的嘴唇。它的手指粗糙,反覆碾壓他軟軟的嘴唇,按得有些紅腫了。嘴唇是身體上末梢神經密度最高的部位,很敏感,能感覺到它手部的皮膚有許多褶皺,像是泡了很久的水。
它對這潤澤的紅唇興趣格外大,因此停留的時間就很久。
嘴裡滲進它的黏液,很腥。
「別……別摸了。」林清泉忍著噁心道,「你要吃就快點,別噁心我!」
魔胎真就停了手,沒再摸了。
它不會說話,小小的嗚咽一聲,又擬態成了眼睛。
眼球在眼眶裡生成,撐起癟下去的眼皮。一對漂亮的黑眼睛長好,在纖長濃密的眼睫下就像死氣沉沉只可擺起來的藝術品,嵌在眼窩和眼睫組成的雙層陰影里。
他的眼睛回來了。
林清泉難以置信,魔居然放過了他。
從眼瞼到眼皮反覆摸了好幾回,他才確認並且相信了這一事實。
眼睛回歸,但視覺並沒有立刻恢復。林清泉在黑暗裡過了大概有一刻鐘,等到魔胎慢慢適應母體,才逐漸看清周圍的環境。
除了地上多了一小片血跡,醫館清淨依舊,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一陣風吹過,懸掛在墨綠瓦片下的金魚風鈴叮鈴鈴作響,繪著藥師佛像的布簾晃動,香盒溢出寧神的幽香沖淡了眼睛留下的腥味,青紙糊的燈穩穩照亮,一派清靜祥和。
清晨的日光照下來,庭園矮樹的剪影像皮影一樣映在紙門上……
不對!
醫館的庭園只種植了竹子和草,沒有樹。
林清泉激起一層冷汗,「誰?!」
那剪影一下子就沒了,快得就像瞬移。
大清早起床剛開門營業,就遇此驚險,說明今日黃曆不宜開工。
林清泉提前打了烊。
他將叛空的行囊檢查了個底朝天。
實際上叛空沒帶多少東西,就三樣:
三角錐,刻著「空」字的胸牌,和糖。
三角錐由青銅打造而成,質感冰冷,錐面凹凹凸凸,刻滿了複雜繁瑣的文字,文字是梵語,透露著一股子邪惡的靈性,不像聖物或者法器,更不像是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東西。
就是它差點要了林清泉的命。
這三角錐沉得要死,拿起它時手都得往下一沉。
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既然宿主死亡,魔胎也會死,叛空直接拿刀抹他的脖子不就好了,為什麼要用這麼重的錐子對準眼睛刺下去呢,豈不是自討苦吃。
還有刻著「空」字的黑色胸牌,這似乎是個晦澀而特殊的代號,具體意義不明。
但第三樣東西就很奇怪了,倒不是說東西本身奇怪,只是被叛空隨身攜帶這件事很奇怪。那就是糖,大量的糖,金平糖、糖飴、砂糖……不同形式的糖放在不同的瓶瓶罐罐里,連糖帶罐加起來有三斤左右。
這叛空,隨身帶這麼多糖做什麼?
他和糖這種治癒類食物完全不搭邊啊。
至於那張被藏在胳膊里的絹布,林清泉將它泡在冷水裡一天一夜,又拿豬的胰子蘸點硫磺搓了十幾遍,才皺皺巴巴地恢復了點原樣。
布料的質感極佳,捏在手裡像一汪涼爽的水,上面用金線刺繡著兩行娟秀的小字:
魔力復甦,三途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