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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大學那會兒,得知自己和紀時晝在同個學院同個班級,她眼前都發黑。
本以為自己考出來,考到前途一片光明的遖峯美院,遠離那個沉悶逼仄的小縣城,往事都可拋開。
可紀時晝的出現讓她深知不可能,沒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拋掉回憶,哪怕那些痛苦不屬於她,她只作為一個旁觀者。
和嚴開不同,她是當地人,她太清楚在那個小鎮上,那些閒言碎語,那些令人窒息的眼色與批判,每個人都麻木地活著,生活看不到一絲色彩,所以她才努力逃出來,逃得遠遠的。
結果命運是一環圓,該遇到的人總會再遇見。
見到紀時晝時她就想,那麼她也有機會見到方霽。
蔣新柔還記得高一最後一個月,她許久沒見到方霽,忍不住朝人打聽,卻聽說他請假,連期末考試都沒參加。
蔣新柔直覺這件事與紀時晝有關。
因為那陣子少年的臉更臭了,對誰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等她終於鼓起勇氣問紀時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少年的目光像把有溫度的尺,把她橫豎量了個遍。
就是在那時候,她在紀時晝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感情,被他抓住把柄。
「他住院了。」少年語氣有些冷漠地回答。
「他怎麼了?」她急忙追問。
「右腿骨折。」說到這裡紀時晝也焦躁起來,「你還想問什麼,沒事可以讓開了嗎?擋路了。」
蔣新柔有很多事情不清楚,當年不清楚,不代表後來不知道。
小鎮藏不住秘密,她在父母那裡,在樓下的王奶奶那裡都聽說。
方霽的腿是被他繼父打斷了,因為方霽帶著外人把他繼父揍了一頓,當時鬧得十分不愉快。傍晚時分許家一片燈火通明,還傳來摔摔打打的聲音。
隔天方霽就請假了,沒再去上課。
「哎,你說許家那小子也是,自己家裡的事幹什麼讓個外人摻和,這不是添亂嘛。」
蔣新柔心裡那道聲音又在尖叫,因為說這種話的人太多了,有那麼一陣子她甚至也覺得是紀時晝的錯,他要是不去幫忙就好了,方霽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高二開學時,這兩個人的關係就發生了變化。
方霽休養了整整兩個月,腿養得差不多好了,出現在他們學校門口,給紀時晝帶了一根幾乎要融化的冰棍,聲音又小又乾澀,還不太熟練地:「給你。」
紀時晝接過去了,「我不喜歡香芋味。」
方霽愣了下,紀時晝抬眼,「下次給我買蘋果的。」
怎麼會有這麼不講到道理的人。
方霽當時就應該把冰棍糊在他臉上。
可是方霽沒有那麼做,他輕輕點了頭,「行,但是有蘋果味的雪糕嗎?」
蔣新柔不知道的是,許豪把事情做到了最絕,他知道紀時晝是紀國華的兒子,事後托人找上了紀國華,要求對方賠償醫藥費。
紀國華親自打過去電話,問紀時晝怎麼回事,沉默了好久少年才說:「看他不順眼吧。」
紀國華嚴厲批評他,電話掛斷前跟他講:「你讓我很失望,再這樣下去誰都救不了你,你自己看著辦!」
時隔一年父子倆第一通電話就這麼不歡而散。
那年暑假紀時晝沒有回華都,堅持留在了犁縣這個小破縣城裡,家裡人都以為他是在賭氣。
實際上他給方霽送了整整一個月的飯。
醫院的飯菜又貴又沒營養,方母腿腳不便,是許橙每天走好幾公里到市里醫院送便當,後來紀時晝乾脆把這個活兒接下來了。
起先方霽不同意,但犁縣七八月份實在太熱了,他見不得妹妹受苦,只好默許了紀時晝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