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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貅說我燒糊塗的時候一直叫我奶奶。
他說我爸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叫我奶奶的時候他哭了,大概覺得很對不起我,因為我想的是我死去的奶奶,而不是他這個活著的爸。
我養病的時候,我爸和李祝融大吵了一架。
李貅說從來沒見過我爸這麼凶過,基本是他單方面在指責李祝融,陳年往事都拿出來說,放話說要麼他搬出李家,要麼死了一了百了。
大概還是有第三個選項的,是我住進來。
我病好了之後,李祝融後來單獨把我叫去他書房,意思是要我去跟著李貅學做事,我嚇了一跳,因為他的口氣完全是對又一個繼承人的口氣。
我跟我爸拒絕了,我爸大概也覺得離譜,又把李祝融罵了一頓。
李祝融這種情商,大概很難知道我爸真正為我抱不平的是什麼。
不過不重要了。
我養病的時候,李貅一直在我身邊晃來晃去的,一會跟我報告我爸吵架的進展,一會態度很不友善地扔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讓我玩,大概都是他以前看都不給我看的東西。他還趁著管家不注意,把羊駝偷偷牽到了樓上來給我看,大概是想讓我開心一下。那隻羊駝為了抗拒被牽上樓大概費了很大的力氣,因為它看起來似乎很餓,把地毯啃出一個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季節到了在掉毛,羊毛飛得滿房間都是,管家氣得心臟病都快發了。
我明白我爸為什麼一直說李貅其實人很好。他對自己接納了的人,確實是很好的。只是遺傳了他父親的情商,還有脾氣,對人好也是兇巴巴的。
生病時候被灌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爸這麼多年吃了不少中藥,大概也吃出了心得,還時不時給我推薦一點怪東西吃。病著不能上班,躺在床上看書,發現把物理當做愛好也不錯,看起來很有意思。
我問我爸,有沒有想過死後是什麼樣子的?
我爸說大概是什麼都沒有吧。
我告訴他,我上次看了一部電視劇,裡面有種特異功能,是可以把剛死的人復活兩分鐘,但是兩分鐘之後,又會死。有個被復活的人醒過來,別人問他死後是什麼樣子的,他說什麼都沒有。然後他崩潰了,又重複了一遍:天哪,什麼都沒有。
我爸說,你這麼年輕,想生死這種問題太早了,外面還有大好的世界在等著你。
我笑了,說是啊,大好的世界。
其實我知道不是。
我奶奶活著的時候,跟我說過我爸爸年輕時候的事,他的人生似乎從二十出頭就開始完了,然後他換了城市,換了職業,當了一個法學老師,庸庸碌碌過了十年。
說出來也許很滑稽,也很矯情。
但這世界有些事,是會讓你心如死灰的。
心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這個世界再好,我看不見,又有什麼可期待的呢。
我奶奶說當初在孤兒院第一眼看到我,就覺得我和我爸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們確實很像,一樣的死心眼,一樣地被人騙。
我這種人,大概很難喜歡上一個人,就算放棄了,也很難喜歡上新的人。這並不是什麼賤,放不下,我很放得下,只是不會再喜歡別人而已。就像一隻玻璃杯摔下去,粉身碎骨變成千萬片,難道要用膠水粘好,才能證明它拿得起放得下。它不會再盛水給任何人喝了,包括摔它的那個人。
所以我其實還挺佩服鄭敖。
他可以喜歡那麼多人,沒感情也能上床,慡到就好。這世界上的人要都有他這麼豁達,大概就再沒有痴男怨女了。
這麼說的話,他的心應該算是一次性紙杯吧,一大包的那種。
人手分發一個,用完即拋,反正不夠還有。正確的使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