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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師兄似乎有些落寞,但未曾強求。他從未出口心意,正如他曾分離出體的那位心懷天下的善體,不善言辭,不通情理,縱心頭愛恨,也只寄於其上,能藏多久便藏多久,能埋多深便埋多深。
倒並非頑固不化,只是,曾經的荀修,現下的徐岫,永遠是他心中珍之愛之、尊之敬之的師兄,無需為如今否決過往,也無需拘泥過往忽視而今。有些事可以隨意更改,好似雲隱鶴鳴的天空,從白雪皚皚至春華繁茂,從刺骨寒冷至溫暖花開,枝頭初綻的一星寒梅霜草化作一樹桃紅綠艷;可師兄在他心中,卻是亘古不變一般。
兩個人相處的久了之後,師兄便繁複的提起自己生平的過往,仿佛那些他不曾摻入的過去,只需述說,便足以寬慰這種遺憾感一二。
在那些簡短而又溫馨瑣碎的過往裡,自有寬厚溫和的長輩,但更多的卻是那位與師兄志同道合,脾性相近的友人‐‐謝蒼。
師兄提起時,似乎總是讚賞與嘆息的語氣,將人說得十全十美,仿若與對方在一起,便好似咽下一顆定心丸那般,不必驚慌害怕,也無需急躁憂慮。白將離雖未全信,但見徐岫神態不似作偽,卻也信個八九不離十,只覺得世上若真有這般優秀獨特之人,倒也是得天獨厚的造化。
其實有時候白將離也會覺得他委實不必如同凡塵女子一般拈酸吃醋,師兄只會與他在一起,這個事實永不更變,如此便無需再擔憂什麼。
只是他有時候,的確會疑惑,師兄的摯友謝蒼與他相較起來,誰在師兄心頭更有分量一些。
師兄睡在日光下,枕一地繁花,長長的袖子散落,他的白髮侵染入了湖水之中,飄然如蓬絮。白將離走過去為他蓋上大氅,現下還是春寒,師兄身子骨較於以往病弱了許多,雖是長生壽命,卻是凡人俗骨,若不著意,疏於照顧,便時常要病上許久,懨懨的蒼白如紙。
他不喜歡那樣,那樣的師兄,容易叫他想起許多年前自己看見屍體那一刻,心肝俱碎的疼痛感。
那一日的月光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圓滑,仿若刺破天際穹蒼的劍芒一般刺目,在他心頭留下一道深刻化膿的血肉傷口,再無法癒合,亦無人能夠治癒,連徐岫都不能。
他伸手握住了徐岫帶著溫度的手,讓人枕在自己腿上,日光微醺,曬得他雙眸微闔,似有若無起了幾分睡意。然後徐岫便驚醒了,不知做了什麼夢,竟有幾分驚亂,但見著他,卻很快穩了下來。
白將離輕聲問他:&ldo;怎麼了?&rdo;
徐岫臉頰上的血色還未湧起,有些蒼白,他抿了抿唇,只說:&ldo;我又夢見那些過去,夢見謝蒼了……&rdo;他的神態思念並未有假,聲音顫動並非不真,可不知怎的,白將離卻聽出了裡面隱含的些許異樣,他想,為什麼師兄要騙我呢?
而謝蒼這個名字,卻叫他仿佛陷入了最為烏黑冰冷的湖底。
之後的一些時日,白將離總會想,我是不是再如何努力,也抵不去你對他的友情,在你心中,永遠無他那般重要。
他在嫉妒,心若蛇蠍糾纏,身若烈焰焚燒,然後開始厭惡那個叫謝蒼的男人,甚至不願聽徐岫口中再出現相關的一字一句。
但白將離從來不說,他再無能力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當日徐岫的死是他心頭最疼痛的膿傷,可謝蒼卻是徐岫血淋淋的挖開那道傷口塞進去的刺球種子,一邊發芽,一邊刺穿血肉,叫人疼痛難忍,卻無力反抗。
師兄跟玉英都是一樣,不敢說出口的,害怕的,都愛拉上旁人來堵塞,卻不肯自己說出一分一毫,不曉得如此最是才是傷人至深。
白將離飲了一杯茶,溫熱苦澀的茶葉蔓延著他的舌頭,化作一種濃濃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