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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出了河道,進了烏江。那幫姑娘吃了春藥似的,滿臉通紅地目送他遠去。戚隱不覺得高興,倒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一扭頭,發現自己還捏著扶嵐的臉。戚隱手一哆嗦,忙鬆了手。
「我也覺得你比較俊。」扶嵐小聲說。
「呆哥,」戚隱無奈地道,「是不是就算我滿臉麻子,你也覺得我比較俊?」
扭頭看,眼前是烏江水,在他們鎮這一段叫吳江,一直往前,匯入穎河,又匯入長江,最後奔入茫茫大海。水灰濛濛的,浪花沫子發白,天與江心俱是一色。遠處白牆黑瓦,錯錯落落,像被人隨手扔下的石子兒,掉在山裡頭。
戚隱想起方才鳳仙纏他那勁兒,又想起那些姑娘,略有些頭疼地說:「鳳仙也變了。原先她是嫁給了她東家的,那老頭兒,你見過沒?他家有錢,鎮上最大一條街有五個店鋪都是他家的,每個月光收租子就收到手軟。我以前以為鳳仙喜歡我來著,其實人家跟我除了『三包藥,一共一錢銀子』這種話之外,沒說過別的。」
扶嵐滿臉迷茫,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戚隱低頭笑了笑,又道:「現在想起來,鳳仙大概連我叫什麼名兒都不知道吧。哥,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這裡是假的?明明大家說得很明白,我被馬車撞壞了頭,在家躺了三個月,九頭怪鳥啊修仙啊什麼的都是我夢裡胡說的。可是為什麼,我知道這裡是幻境?」
「為什麼?」扶嵐問。
他蹲下身垂著頭撩了撩冰涼的江水,水裡那個男孩兒的臉上有分明的悲哀。他道:「因為在這裡,小姨喜歡我,姨爹喜歡我,祖母喜歡我,鳳仙也喜歡我,所有人都喜歡我。」
東方有夢貘,織夢境,有異香。清式在捉妖課上教過,戚隱每堂課都學得很認真,記得很清楚。蘭仙身上有迷離的蘭花香,每回見了她他就跟著了魔似的,以前以為自己是見色起意,現在想來那香味兒有點兒邪性。再加上這似真似幻的夢境,戚隱現在才想明白,那個白絨花兒一般的姑娘原來是只妖。
神識才能看見妖氣,扶嵐這廝老實,因為總是看見非禮勿視的東西,平日裡不外放神識。鳳還山這幫道士又是半吊子,這妖怪竟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在山上走來走去這麼久。戚隱鬱悶地想,還四大仙山之一呢,這賊山怕是連三流仙門也不如。
他記得清式老胖子說過,夢貘不好對付,道行深一點兒的能織幾千畝的夢境,活在裡面難辨真假。
他抬起眼,望那灰茫茫的水,水面迢迢伸向天邊,沒有盡頭。
可是他很清楚,在這裡所有人都喜歡他,所以這一定是假的,是個夢,他的夢。
「你不喜歡這樣麼?」扶嵐輕聲問。
「喜歡啊,」戚隱搖搖頭,「我又不傻,大家都喜歡我,幹嘛不喜歡。我小時候經常想,我是大神轉世,等哪天天雷劈我幾下,我突然靈光一現,想起我是伏羲女媧的寶貝兒子。我來人間走一遭就是歷個劫,這些苦啊難的,總有一天會終結,我還回天上過好日子。於是我頭頂金光,腳踏祥雲,飛天而去。
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小姨他們一見我他娘的原來是神仙,痛哭流涕在我面前道歉,說以前對我不好都是無心的,今後一定把我的像掛在堂屋裡供奉,每天上三炷香。然後我特別假地微笑,說算啦算啦,我從來都沒放在心上,你們還是我姨還是我姨爹,我保管你們這一世富得流油長命百歲。於是我升仙而去,在地上留下一段佳話。」
「可是你沒有夢見成仙。」扶嵐說。
「是啊,」戚隱長長嘆了口氣,「後來我長大了,突然想明白了,成仙又有什麼用,小姨他們拜神是因為有所求,誰會喜歡泥巴捏的玩意兒?我只是……」戚隱揣著袖子,風鑽進衣裳,沁人心脾地涼,「我只是有時候,很偶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