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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氣悶地把包袱甩在肩後,「算了,還是您老自個兒在劍上待著吧。」
江南四月,天還冷著。晚上山里起霧,濃白的霧氣像水銀一般在月下流淌。他們宿在露水晶瑩的樹葉底下,宿在剪破的月影下,宿在嘩啦啦的小溪邊。戚隱跟著他們一路走,錯位的時空,在他爺娘不知道的時候,他們一家子有了團聚的時刻。他娘睡在他爹的劍下,她睡覺不老實,翻來覆去,抓住他爹的袍角。他爹冷著臉,一點一點,把衣角從他娘手裡掰出來。
第二日晌午,行至山坳,前頭一個小村若隱若現。他娘去討水喝,他爹坐在樹下等。天藍的像緞子,烏桕樹密密匝匝,遮下一片斑斑駁駁的影兒。戚隱本想跟著他娘去來著,但他不能離他爹超過十步遠,只好坐在他爹身邊乾等。
沒過多久,前頭有個人影兒從山坡下爬上來,戚隱望過去,看起來是個砍柴人,走路的姿勢有點怪異,一拐一拐的。戚隱莫名覺得不對勁,他爹也站起來了,深深皺起了眉頭。那人扭過頭,看見他爹,驀然怪叫一聲,手腳並用,野獸似的跑過來。
戚隱嚇了一大跳,躲在他爹後頭瞧。他爹不慌不亂,撿起兩個石子兒,不偏不倚打在那人膝蓋上。那人往前一撲,滾下山坡。他爹立刻上劍,御劍前往山村。還沒走出多遠,便見他娘手裡握著一根釘耙,狠狠打在一個缺了半邊臉的漢子身上,那漢子皮開肉綻,濺了他娘滿身血。
阿芙見了戚慎微,見了親爺似的,扛著釘耙哭喪著臉跑過來,「戚道長,我怕!」
那漢子血肉模糊,在地上抽搐。戚慎微沉默了半晌,語氣里有疑惑,「你怕?」
「是啊,嚇死我了,」阿芙撫著心口,「我一個風吹就倒的弱女子,哪見得了這般景象?差點暈過去。」
正說著,四面茅屋土牆後面現出影影綽綽的人影兒,全是一般猙獰的模樣。阿芙扛著釘耙轉身,「咱們誤入了一個妖怪村?」
隨著阿芙轉身,釘耙呼地揮向戚慎微和戚隱的腦袋。戚隱沒反應過來,釘耙穿過他的腦袋,往他爹的腦袋呼過去。他爹反應極快,迅速下蹲,躲過那呼嘯而過的兇器。
「不是妖怪,是人。」戚慎微黑著臉,道。
阿芙又一轉身,釘耙呼地往後一揮,她指向前面,惶然道:「那邊也有!」
身後沒聲兒,阿芙轉過身,見戚慎微站得遠遠的。阿芙問:「你怎麼跑那兒去了?」
戚慎微臉色很陰沉。他道:「保命。」
驀然間,嘶吼聲大作。有人發現他們了,紛紛拗著身子跑過來。人流匯成潮水,密密麻麻的人頭烏泱泱一片,看了心驚膽戰。戚慎微掐御劍訣,歸昧錚然一動,阿芙扔了釘耙,迅速上劍,緊緊拽著戚慎微的衣袖,道:「你休想讓我用跑的!」
戚慎微拽了兩下,這女人的力氣大的嚇人,他竟然沒能把衣袖拽出來。
底下人頭聳動,所有村民像狗見到肉似的,瘋狂地嘶吼,瘦稜稜的手臂伸出來,密密麻麻一片。戚隱蹲在他娘邊上低頭看,頭皮發麻。這些人怎麼回事?中邪了?
「孟姑娘,」戚慎微頭一回稱呼阿芙,「你會設陷阱抓野豬麼?」
阿芙道:「我一個弱女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裡只干點兒女工針指,紡紗織布的女兒活兒……」
戚慎微打斷她,「你會麼?」
「會。」
阿芙問道:「你想幹嘛?」
「抓一個,看看怎麼回事。」戚慎微道。
戚隱爹娘倆人,簡直是猛男配猛女,一個人設陷阱,一個人當誘餌,三兩下就把外面那個落單的砍柴人給綁了。那人兒挺著個大肚腩,齜著一口黃牙,嗬嗬直叫喚。他爹摸他的脈搏,又試他的呼吸,鎖著眉心道:「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