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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普天下美人一哭。”杨杏园笑道:“你这样感叹之深,难道盖二爷的晚景不佳吗?”
何剑尘道:“岂但是不佳而已,恐怕她的境况还不如我们。当年她红极一时,谁知
年纪一老,颜色衰了,才具减了,鸦片烟瘾又一天大似一天,简直成了废人了。当
年盖金枝名列金刚的时候,谁都怕花了钱,巴结不上。等到她颜色衰了,名也减了,
少年当然不会去理她,就是一般老客,当年以她一笑为荣的,如今就是盖金枝亲自
去找他,他也避开惟恐不及。后来有个叫卫什么的,把盖金枝讨去续弦,偏偏嫁去
两年姓卫的又死了。”杨杏园听了这话,感叹道:“这样看来,我要是设身处地,
情愿做短命死了的梨云,不愿做这鼎鼎大名的盖金技了。”何剑尘笑道:“梨云要
是不死,晚景决不至于像盖二爷,我是可以断言的。我想你也可以做一个保证。”
杨杏园笑笑,说道:“提起来,我倒想起一件事。我早说要到义地里去看看,总是
为事纠缠住了。今天恰好下了一阵雨,把尘土都打湿了,城外的路,一定好走,我
想明天出城走一趟,怕回来得晚了,请半天假,你帮我一点忙,好不好?”何剑尘
道:“你若是为别的事请假,我不管那本账,为去祭奠情人,我一定帮你的忙。”
杨杏园却自笑笑。
办完了事,他回到家里,自己一人盘算一番,带些什么东西做祭品呢?心想,
纸钱束香蜡烛,这都是些俗物,绝对用不着,就是带些鲜花鲜果,也没有什么特别
之处。还是这样,自己来做一篇祭文罢。他这样一想,兜动一肚皮的牢骚,好像就
有许多句子,俯拾即是,当时打开桌上墨盒,坐下去,就打起草稿来。这时已经一
点多钟了,屋子外面,听不见一点人声。一个人和背上一个影子,对着一盏灯,低
着头只是写下去。稿子打完,这才觉得背上和脚底下,都有些凉飕飕的。猛然间听
得远远的一声鸡叫,心想怎么写几百字,就五更了。打开门,望外一看,西墙头上,
半轮残月,有盘子那么大,黄澄澄地照着满院子都是朦胧的。隐隐之中,好像很远
的地方,有人在街上赶牲口和说话的声音。心里想道:“真是夜阑闻远语,月落如
金盆了。”忽然回过头去,只见自己窗户外,梨花树底下,有一个女子的影子,很
快的一闪,定睛仔细看时,却又不见了。这时一想,刚才看见的,好像那人小小的
身材,还梳的是一个辫子。心想道:“难道我这一点的意思,已经感动幽冥,她先
来看我吗?”这样一想,索性向梨树底下看去,但是哪里有一点影子。杨杏园平生
是信仰无鬼论的,他看不见什么痕迹,也就算了。走回房去,到觉得有些倦,倒上
床就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十点钟了。赶快爬起来,洗了脸,吃了一点东西,又忙着誊写
那篇祭文,足足有一个半小时,耳边轰隆一声,已经打了午炮。心想若是骑驴子坐
马车出城,一定赶不回来了,不如多花两个钱,雇一辆汽车罢。既可以带东西,人
也痛快些,好在走大路,汽车是可以到的。主意算定,便叫长班打一个电话给汽车
行,雇了一辆小汽车来。自己在阶沿下挑了四盆心爱的玫瑰花,叫长班搬上车去,
又把书架上那只仿古乌玉铜鼎,和那只雨过天青色透明漏花御窑的海杯,一块儿带
着。书架底下抽屉里,现成的鸥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