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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戈涅·迪戈把報紙合上,放在一邊,呷了一口已經變涼的奶油咖啡。
如果你看來我做得是傻事,或許我可以說,那說我傻的人倒是傻子。
【槲寄生】
【1】
1993年的夏天,尤利西斯·門多薩時隔十二年再遇見多卡斯·梅多斯的時候候正站在花店的貨架前,面前是一束束猩紅的玫瑰花,花朵還是含苞待放的樣子,但是看起來已經有點不新鮮了,所以店主往上面撒了點水珠來增加它的嬌艷。他是一個削瘦的西班牙裔男人,個子不高,留著齊肩的黑色捲髮,穿著牛仔夾克和黑色馬丁靴。
三十八歲,未婚,但是也有了穩定的同居情人,導的戲也有了一批固定的觀眾。
只是沒想到居然遇到了熟人。
她先認出了他,「哈姆雷特」,多卡斯穿著翼領白襯衫,卡其色背心裙,牽著身邊有熊那麼大黑狗的狗繩,把腳踏車停下來,大概是剛購物回來,車筐里還放著著牛皮紙的購物袋。他們愉快地擁抱又頰吻——黑狗已經對這個女主人身邊突然出現的男人發出威脅性得低吠了。
「雷提歐斯」,尤利西斯和她愉快地擊掌,他和多卡斯很熟悉,這對闊別十二年的朋友曾經一起在rsc的巴比肯劇院裡同事三年——他們的父輩在rsc年輕的藝術導演t·納恩決定在巴比肯劇院設立倫敦演出點開始就一起工作了,一起在後台長大,一起學習劍術,甚至互相爬對方的陽台,多卡斯的工作也是他介紹的。
尤利西斯暫時放棄了買花的計劃,他身邊有一個小小的籃子,裡面裝著滿滿得翡翠貽貝,他拎著籃子站起來,「好久不見了,要不要吃這個?我在市場上看到的,新鮮得可以。」他的對象正好趁周末回家鄉處理一些事情。
「行」,多卡斯看起來想了想,「到我家?」她示意了下身邊不安刨地的黑狗。
「沒問題」,尤利西斯低低得笑了一下,「真得好多年沒見了,我男朋友都換了三個」。
尤利西斯是個同性戀,多卡斯一直幫他保守著秘密。
那個時候他就經常被邀請到多卡斯父母家吃飯了,她的父親倫納德·梅多斯是劍擊好手,也是很多舞台戲的動作指導,他教給多卡斯正統的德系雙手羽擊劍術,用於舞台表演。尤里西斯學習的也是迅捷劍術,甚至和倫納德也能切磋上數個回合——只不過他擅長的是西班牙系的「至高之術」,通過瑪麗切斯基圓圈計算好的線路進行訓練。
在梅多斯家的日常是非常快樂的,和倫納德·梅多斯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甚至可以一邊鬥劍一邊背哈姆雷特和雷提歐斯的台詞。
尤利西斯和他們的分別也非常猝然,那個時候倫納德·梅多斯是個小有名氣的動作指導,某次因為意外在後台心臟病發作猝死,多卡斯的母親莫妮卡在一年後改嫁,而她本人轉變了興趣方向,帶著家裡留下的一小筆錢去申請大學——然後聽說是去了荷蘭的阿姆斯特丹,然後又去了德國讀書,後來聽說還去了印尼兩年。他們開始的時候還會互相寄送聖誕卡片,但後來就因為頻繁的搬遷失去了聯繫,他的住址也不穩定。
那條黑狗似乎不那麼不安了,狗也會有嫉妒心嗎?還聽得懂人話,真是有趣,但多卡斯也因此不用拽著他的牽引繩,可以輕鬆一點講話,「是真得有好多年了,家裡有白葡萄酒,還要買別的什麼嗎?」
「黃油和奶油?」尤利西斯把腳踏車前的巨大購物袋接過來。
「那我都有」,多卡斯笑起來,把鬈髮別到耳後,現在她可以一邊推著腳踏車,一邊牽著它慢慢散步了。
「你看起來不顯老」,尤利西斯有點好奇,她穿著草編底的黑白間色漁夫鞋,踩在柏油馬路上,現在看起來是真得很年輕——甚至比十二年前看起來要更吸引人,更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