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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不喜歡黛黛。」林漱懷糾正他,「我很喜歡她,她善解人意,又聰明懂事,一點就通,誰會不喜歡她呢?但喜歡她,並不意味著我想做她道途上的引路人,讓她做我的小師妹,這不是很好嗎?」
他本來就是一艘沒有方向、四處漂流的船,讓他指引另一艘船的航線,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嗎?
「我盡力了。」林漱懷緩緩說道,「你們想要我做的,凝嬰,我做到了;像一個合格的師尊一樣教導她,我做到了;盡我所能對她好,我做到了。我為了這個徒弟,甚至改變了一部分的自我,硬生生打碎我自己去照顧她、對她好,我真的盡力了。」
「我竭盡所能了,而你們又怎麼會以為,為了她而改變的我,會不在乎她呢?」林漱懷搖了搖頭,似乎在苦笑,「我從來沒有、也無需承擔責任,但現在有了,就仿佛多了枷鎖,讓我每天都覺得沉甸甸的,但也仿佛利刃,我從來沒有這麼篤定過什麼事情。」
他說到這裡,抬眸望向許正言,目光是後者從未見過的銳利,「你們要求我在乎她、把她當作我的責任,我做到了,無愧於宗門恩情與重託。」
「但現在,師尊,你又要我放棄這責任,置之不理,將這三十年只當不存在,這怎麼可能呢?」
「那我這三十年的痛苦、掙扎,輾轉反側後、打碎自我又重塑的改變,又算什麼呢?」
許正言啞口無言。
「所以,即使是大海撈針,即使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我也得去。」林漱懷輕聲說道,「從前我不知道什麼是背負責任的感覺,現在我有了。」
後來,林漱懷再沒和他說一個字,自顧自,頭也不回地奔向虛空瀚海。
許正言從來沒見過林漱懷這麼激烈、這麼篤定的時候。印象里,自林漱懷拜入他門下起,就已經是條如假包換的鹹魚了。
當時
,許正言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又收到一個好苗子,悉心教導,總歸能培養成才,成為他們大太玄宗的棟樑、為他這個師尊長臉的。
但很快,這種美好奢望就像魚吐的泡泡一樣,當場破碎了。
林漱懷這小子當真不知道是怎麼長出來的,常人要是有他這樣的天資,得樂成什麼樣,不飄就算了,鹹魚?許正言見到這人之前,想都沒想過還有這種人!
無論許正言怎樣努力掰正林漱懷的性格,試圖讓後者積極向上、奮發圖強,林漱懷就像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雕不成的朽木,躺平,用一雙死魚眼瞪著他,頂多是少年時稍有點活力,會有氣無力地告訴他:
師尊,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沒用的,去看看師兄師姐吧。
許正言心都涼了。
他本來是個不服輸、不放棄的人,遇上過不了的難關,就算撞破南牆也要過去。
他什麼難纏的人沒見過?什麼固執的人變不了?
遇上林漱懷:
抱歉,這還真沒見過,告辭!
多年努力不見成效,許正言最終也就隨他去了。他以為林漱懷這輩子大抵就這樣了,不差,但少了點衝勁,沒法走到最好。
也許林漱懷也是這麼以為的。
這是許正言第一次見到林漱懷這麼堅定。
這是林漱懷第一次,主動說,我想要。
這是許正言第一次看見林漱懷不再瞪著死魚眼,看見他眼裡有光。
但——
許正言深吸一口氣,望著眼前那張沉靜而秀美的臉,頭一次對自己這個疼愛備至的徒孫升起一點近乎憤怒的不滿:
虞黛楚既然回到擎崖界了,為什麼不回太玄宗?
她不知道有人會擔心她嗎?
她就沒想過、不在乎嗎?
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