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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弦,拍打琴箱,『嘭——嘭——嘭』,左手迅速變換和弦。
手指遊走,揉按間從不省力,抬起時又充滿輕盈,兩隻手在品柱間相互角逐,左手挑逗,迅速往後退,右手灑脫到要命,在六根琴弦上飛速撥動,左手指間擴開。
在視覺聽覺的雙重衝擊下,余暘覺得鄭棲彈的不是琴弦,是他的心弦,『嘭——』,共鳴聲來了,像颶風席捲沙灘。
擊打聲還在繼續,心往下沉,溺在一陣又一陣的掃弦中,窗外是不是在打雷,怎麼有轟隆聲,還有亮光,余暘回過頭看窗,好像是閃電。
也是這時候,角逐般的節奏感在消退,換成一種柔得不能再柔、又剛脆剛脆的聲音,閉上眼,余暘能想像鄭棲的指腹在摩擦琴弦,最粗的那一根。
人琴和一,鄭棲甚至都沒開嗓,手臂和身軀仿佛跟節奏融為一體,他的手臂有力,抱住琴時有種窒息般的溫柔,指尖……在琴弦跳躍,這首曲子好熟悉,一時說不上來,節奏上來了,伴著輕微的指腹摩擦聲,像聲響衝破沙灘,滑音,瞬間沉下去,『咚——嘭嘭嘭』,頭皮有點發麻。
要命的是鄭棲忽然抬眸,他眼裡浸著情緒,眸光游離又繾綣,像是無所謂,又像是偷偷看你,微微閉上眼,太陽穴像隨著弦聲扯了一下,再睜眼,定定地看著余暘,稍微抬起下巴,咬唇,倨傲又沉醉其中,余暘撞上他的目光,覺得自己簡直快要淹沒了。
腦海里浮現一幀幀光影,想起跟鄭棲同班的歲月,兩個人幾乎不說話,除非是值日周,余暘掃到鄭棲的座位,說一句『麻煩讓一下』,鄭棲站起身,坐到桌上,晃著兩隻腿,仰頭喝可樂。
可樂很好喝嗎,為什麼無論天晴還是下雨,可樂!總能!總能跟鄭棲無條件接吻。
光線很柔也帶點暗,鄭棲憑著肌肉記憶彈奏,琴弦聲還在繼續,為什麼他每看余暘一眼,余暘都要悄悄躲開。
鄭棲對余暘好奇——至少跟他以前認識的人不一樣,他沒怎麼靠近自己,甚至刻意保持點距離,可是沉浸其中,赤腳抱住膝蓋,跟隨琴聲打著節拍的樣子,讓鄭棲久久不能忘記,還想到學生時代常聽到的一些話。
——鄭棲你好帥!
——鄭棲你好有錢!
——鄭棲你好冷漠!
余暘就不會這麼說,他會說『怎麼你很拽嗎』,『有錢怎麼啦,有錢我不能抓緊時機賺錢嗎,豬頭一個』,『你很機車欸』,『你不理我,我就自己玩,我開心著呢』,『你有好吃的嗎,也給我吃一口叭』,『請不要自作多情,我也沒有很喜歡你,就……還好』。
是很喜歡吧,否則為什麼鄭棲能感受到一張磁力網。
這種喜歡又讓鄭棲感受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像探險者呼吸到氧氣,在地球上生活要遵守牛頓三定律,請盡情馳騁——請盡情飛翔——也請盡情墜落,地心就在這裡。
你跑不掉,也別想跑。
愛讓人生長出某種自信,因為余暘的存在,鄭棲感覺到余暘單純喜歡他這個人,而不是【鄭棲】這個人附屬帶來的一切,比如家道中落前的聲勢,比如因為長相帶來的關注,是跟他一樣的、純粹又內斂的人,他們都有某種殼,用來保護自己,仰觀宇宙,再窺一窺人世。
【鄭棲,你想變成什麼】
【——我想變成螃蟹】
【那我不做螃蟹了,我要變成太空人,去太空看我的隕石】
時間有形狀,也有氣味,還有聲響,鄭棲的手腕有點沉,伴隨著呼吸困難,指尖仿佛抬不上去,不想彈——不想彈了,但余暘那麼享受,比自己還要沉浸,就好像少彈奏一秒,有點對不起他,再堅持一下……有滑音,手指沒按好,切換和弦,鬼知道右手在彈奏什麼,肌肉記憶宣布罷工——右手誤觸到琴弦,手指撞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