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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众人既已落座,五宣便唤了茶楼小二,要了茶水,又要了两盘佐茶点心。
见沈瑞看着外头出神,五宣拍了他一下:“都是做戏,莫要当真,只当热闹看,长长见识。”
沈瑞回过头,看着五宣笑嘻嘻地模样,有些意外:“这是假的?”
其实,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小姑娘清瘦是清瘦,穿着也寒酸,可小脸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红着眼圈,脸上也是泪痕,可对于周围人的探问,也是有问有答。如此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引得围观的人纷纷怜惜。就算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小姑娘表现得也太懂事了些,不由得使人怀疑是不是被人提前教过。
五宣扬扬眉道:“自是假的,要是真的,不说旁人,就是周围这几个铺子的老板伙计也不会看着有人在这挺尸,早使人唤差役过来清理。”
沈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瑞之前觉得的不对劲,也正在此处。不管这小姑娘是父死前是住在客栈,还是流落街头,安身之地总不会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附近临近城门,客栈茶楼酒店林立,有士人富贾所投宿的高级客栈,也有穷人落脚的大车店。
若是这小姑娘之父死在大车店,那早有店家出门去报案,即便是病死,也要仵作来验过,开具证明,店家才脱得了干系。要不然不明不白在店里死了客人,谁还敢再投宿;要是这小姑娘之父是重病时就被驱逐出来,那父女二人身边的东西也太干净,行李呢?包裹呢?就算这些东西都典卖干净,那既是出门在外,路引呢?没有路引,如何能出的远门?那细究起来,这小姑娘即便不是本地人,也是百里之内人氏。
古人最是迷信,忌惮鬼神之事。要是这小姑娘真如她所说,随父来嘉定投亲不遇,父死无依无靠,早有人拿着苕把出来撵人。之所以任由她做戏,多半是晓得其底细,心有忌惮。
想到此处,沈瑞便低声对五宣道:“既是假的,故意选在离城门进的地方,是要蒙外地人?那怎选了这么个小丫头做戏,要是选个年岁大的,‘卖身银子’不是也能高些?”
五宣不屑道:“这营生本就不是正道,多是一些市井混混做局骗几个银子花花,要是真跪了个妙龄小娘子,当地哪个老爷、少爷看上,别说身价银难讨,说不得因心里膈应,还要收拾这些泼皮一顿。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瑞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有人上当,会被骗了卖身银子?还是被洗劫一空?”
五宣“哈哈”道:“遇到肥羊,谁会放过。即便不使人明抢,也会使扒手暗中缀着,谁叫这善心一发、财露白哩,不招贼才怪”
这话虽似乎有道理,后世也常用人编造可怜身世,利用旁人的善心欺诈,可沈瑞看了旁边的王守仁一眼,总觉得他不会冷眼旁观。
王守仁也望向马路对面,察觉出沈瑞看他,笑道:“瑞哥儿可是觉得好人当有好报,这样做了善事反而被失了财物恁不公道?”
沈瑞拧着眉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又不是真正孩子,哪里会天真地去琢磨公道不公道。他只是寻常人,有着后世人的自私本xìng,遇到这样事不关己的事,不过是冷眼旁观;他想要知道的,是王守仁会如何行事?他莫名地就觉得王守仁就见了这一出戏,总会有个应对。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戏了。
王守仁见他不语,挑眉道:“怎不作答?”
沈瑞想了想,问道:“行善没有好下落,冷眼旁观反能独善其身,那以后谁还敢行善?”
王守仁笑了笑道:“不是自以为做了善事,就是善人。若不是有那些愚钝之人,不辨真伪,自以为行善,这骗局也不会千年不衰。要先知道什么是善,再去行善,而不是只用口舌说善,才是真正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