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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他們生了一個兒子，他寵得不得了。等兒子大了可以回英國上學了，他太太也去了。所以這一向住在倫敦，他一個人在這裡做牛做馬，攢的每分錢都往他太太那兒送。&rdo;

&ldo;他多大了，五十？&rdo;

&ldo;這要寫下來，準是一篇感人的故事。&rdo;琵琶道，沒讀過毛姆。

&ldo;只有外國人才這樣。&rdo;露道，&ldo;我們中國人就會擔心做烏龜。&rdo;

&ldo;也有人笑他。&rdo;珊瑚道。

&ldo;前兩天拿了兒子的相片給我看，我一點也不知道他還有中國人的血統。&rdo;琵琶道。

&ldo;他兒子現在一定也大了。&rdo;珊瑚道。

&ldo;說是十七了。穿著蘇格蘭裙。先生說他在學校成績很好，將來要做工程師。&rdo;

&ldo;一個鐘頭收十五塊，他還淨說這些閒話？&rdo;露道，突然憤激起來。

&ldo;他一說起兒子就止不住，我也不好意思阻止他。&rdo;

&ldo;你倒好意思浪費我的錢。我在這裡省這個省那個，這麼可憐，噯唷！&rdo;她嘆道，聲音登時變得粗啞，像是哭了許久。

琵琶沒接這個碴。怪她不好，忘了決不能同母親提起不重要的事。她怕問她母親拿公共汽車錢，寧可走路去補課。上海現在成了孤島，四面八方都被日本人占領了。日本間諜好兩次設法炸掉一家愛國的報社，編輯部的人住在報社樓上，不敢回家，被怕暗殺。學校球隊與孤軍賽籃球。這支孤軍是中國軍隊撤退之後留下的一個營，現在隔離在市中心一家銀行大樓里，外頭拉起來鐵絲網。日本人在上海的西區扶植了一個傀儡政府，距離琵琶住的地方不到兩條街。偽政府控制的地區稱作惡土。大賭場林立，生意興隆。國柱每次帶全家人去試手氣，總會到露這裡轉一下。

&ldo;噯！&rdo;國柱嘆氣，向姐姐說，&ldo;真要成亡國奴了，跟印度鬼子一樣咧。可是真要亡國還是亡給英國人，法國人不行，看看安南人，可憐咧，瘦瘦小小的，印度人那麼健壯。日本鬼子最壞了，噯呀！&rdo;

&ldo;你這話可不氣死人。&rdo;露道，&ldo;還情願亡給英國人，難怪給人看不起。&rdo;

&ldo;我不是說情願亡國，只是不想亡給日本鬼子。&rdo;

&ldo;真亡國了還能讓我們挑三揀四的？中國會亡都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人。&rdo;

&ldo;咦，怪起我來了！&rdo;

&ldo;你們這些人不知道當亡國奴的滋味。就說印度吧，在那裡能認識個英國人，喝，可不是身價百倍了！印度到處都窮，疾病又多。我去的時候住在普納附近的一個麻瘋病院，那還是全印度最衛生的地方。&rdo;

國柱看著對過的琵琶。&ldo;琵琶怎麼這麼瘦。&rdo;

&ldo;她的肺炎還沒好。&rdo;

&ldo;有你這麼個專家照料，還不好？我就說還是照我的老法子。看看我們家這些。&rdo;比了比一群豆蔻年華的女兒……街上買來就吃，切片的西瓜蒼蠅到處飛，可吃死了沒有？還不是長得結結實實的。&rdo;

&ldo;光靠本底子怎麼行。&rdo;露道，掉過臉去，不高興又為這個吵。

一粗生粗長&r;哩。&rdo;

&ldo;現在大了倒讓人操心了。&rdo;國柱太太道，&ldo;還得托她們姑媽給介紹朋友。&rdo;

&ldo;她們哪需要人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