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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碗麵條,與李心思之前所有的菜餚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別光看,吃。」李心思給他遞了雙竹筷子,「面一會兒坨了。」
於是唐彥拿起筷子品嘗了這碗平平無奇的麵條。
一開始,它的滋味也平平無奇,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素麵,但是很快的,麵條的勁道出來了,給予口齒很舒適的彈力反饋,讓你感覺到它那麼歡欣地想被人食用。
接著麵條的滋味也出來了,半清澈的麵湯里自有它的層次,絕不僅僅只是麵湯那麼簡單。味蕾能夠很輕易地分辨出來這幾乎清澈見底的高湯都有什麼材料。也許是村子裡哪家的老母雞,山上剛摘下來的新鮮香菇,院子裡長的蔥姜蒜,還有樹上現摘的幾顆花椒,屋檐上篩得剛剛好的黃豆與甜菜,用溪水洗淨的蘿蔔,還有村東頭那家昨天殺豬切下來的一整塊兒棒骨。
平平無奇的材料,匯聚成了這一鍋高湯。
組成了異常和諧的旋律,每一種滋味都在味蕾上跳舞,訴說著煙火氣裡帶著欣欣向榮的人間滋味。
這是一種隱藏在平凡後的滋味。
是一種歷經人間後沉澱下來的訴說。
李心思的這碗麵條,早已超越了他之前所有的菜餚表達出來的東西,成了能夠讓人回味無窮地返璞歸真。
兩個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李心思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喜歡就好。」他說。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
村裡的地面開始泥濘。
於是不太好離開。
收拾了碗筷,姜危橋端著去廚房洗碗,唐彥便自然而然地跟李心思聊起來。
「透析機是怎麼回事?」唐彥問。
「我的。」李心思很淡定,「有兩年多了,慢性腎衰竭。其實從迷蹤走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好,果然來這兒第二年開始渾身浮腫,去縣裡的醫院看,查出腎有問題,說是慢性腎衰竭,只能做透析。從家裡到醫院二十多公里,姜危橋瞧不下去給我買了個透析機在家裡,自己做。」
唐彥有些無力地開口:「……怎麼會這樣?您為什麼不跟我說?慈鑫下面有最好的醫院和醫資力量,我如果知道這個情況,絕不會讓您留在這裡。」
李心思笑了笑:「你媽媽就特別不想沾慈鑫的光。我是個特別軸的人,說了跟你媽媽干餐飲,就不會回頭去站別人的隊。」
「我不是別人。」唐彥說。
「對,你不是別人。」李心思說,「可是你那會兒……也病著。」
「對不起。」唐彥聲音沙啞,「對不起,我沒有好好地照顧著迷蹤,也沒好好地照顧著你,還有孟叔……我、我太讓你們失望了。」
「怎麼可能會失望。」李心思摸了摸他的頭,「你母親啊,那會兒走得太匆忙,沒有好好地交代過什麼事情。可是你要知道,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有什麼問題,她一定會說人生永遠不會晚。」
「……人生永遠都不會晚。」唐彥怔怔地重複了一次這個話。
——人這一輩子,總是會錯過一些人,犯下一些錯,虛度一些光陰。這沒有什麼。不要在懊悔中舉足不前蹉跎光陰,因為只要你願意,人生永遠不會晚。
有些東西在這一刻被戳破。
眼眶又酸又澀,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洶湧了出來,似乎不是從眼中流出,像是戳破了胸口,從心臟里流淌出的悲傷。
把這四年來所繼續的幽怨、懊惱和自責都哭了出來。
就像是窗外那場雨。
淋漓盡致。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姜危橋在廚房裡洗碗的聲音,明明只有幾個碗,他卻洗了很久沒有出來。
唐彥哭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