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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居然也會陰差陽錯成為他的保命符。
但郁光不知道下次會在哪天,大概會是某個女人不在家的時候。
無論如何,他不想讓老頭得手。
幸好那時候他已經會用刀了——
削水果的陶瓷刀、裁紙的美工刀、廚房裡砍肉的菜刀……
挑來挑去居然是陶瓷刀最好用,白白淨淨看著人畜無害,割肉卻比菜刀還要快,就像他一樣。
郁光選了個那女人加班的周六,老頭絕對不會放棄這樣一個大好時機的。
客廳牆壁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窗外暗紅的夕陽緩慢游弋在雲層里,像是失敗的畫作。
郁光一瞬不瞬盯著分針落到半點的時刻,他走過去把窗簾拉上又回到沙發。
等待——
門口響起熟悉的腳步聲而非成串鑰匙碰撞聲時,他正把出鞘的水果刀藏進袖子裡。
按照他的計劃,打牌的老頭會先回家,但箭在弦上之時,先回來的卻是那女人。
女人看上去很累,滄桑疲倦填滿了眼角的每一道皺紋,看見他坐在沙發也只是沉默掃來一眼。
「我給你外公在外面另外租了間房。」說完便進屋把老頭的東西全部打包好帶走了。
郁光藏在衣袖裡的刀子握緊又鬆開,但他只是沉默看著女人把大包行李扛下樓。
陶瓷刀刃沒有刺入毒蟲的軀殼卻扎進了自己身體,郁光遲鈍地感受到痛楚,垂頭一看,殷紅的血已經滲透了衣袖,刀刃在自己小臂內側劃出道深刻疤痕。
他不明白女人為什麼又突然大發善心,像是在漫雪隆冬擦燃一根火柴,沒有太大實質性的幫助,卻能吊著人燃起希望,半死不活的。
像是被判五馬分屍的罪人,郁光脖子四肢都被套上麻繩四散拉扯,偏偏在渾身劇痛時被赦免,撕扯拉傷的皮下肌肉抽動著,永遠不得解脫。
所以他沉默地忍耐著,提線木偶一樣聽媽媽的話——
留長額前碎發擋住生得不像哥哥的眼睛;做個像哥哥那樣乖巧聽話的尖子生;報哥哥生前報過的奧數班;理科成績必須像哥哥一樣名列前茅,而他喜愛的語文卻只能控分在120以下,只是因為哥哥語文不大好……
他當了十八年郁陽。
說長不長,似乎一眨眼就過了,說短卻也不短,久到他已經養成習慣,看見高考准考證上的『郁光』二字都愣了許久。
六月八日,瓢潑大雨倒灌入城市。
他在雨水擊打窗欞的白噪音中落下最後一筆,結束了他作為郁陽替代品的最後一天。
高考志願他違背母親意願偷偷填報了離家極遠的南大,第一志願選的漢語言文學專業。高考分數很理想,任何意義上,比模擬考試的分都高,那是他語文第一次考了137。
八月二十日,郁陽的祭日,他的生日。
郁光從四樓順著水管踩著空調外機爬下樓,背包里裝著身份證、錄取通知書和現金。
下到最後一層時太激動沒留意腳下,踩空直接跳下去了,膝蓋一陣尖銳的疼,像是慶他新生的激烈祝賀。
他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所以選擇了郁陽祭日這天掙脫束縛。
他要那女人眼中的兒子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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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小魚!?」
葉斯的聲音像是從遼源空曠的雪山外傳來,夾雜著凌冽冰冷的風,靈台漸乎清明。
男人正蹙眉看他,深如古井的眼眸里沉澱著郁光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困了的話就睡吧。」
「睡不著。」
嘟囔著,郁光伸手環住男人窄瘦緊實的腰,腦袋緊貼上對方胸口蹭蹭。
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