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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兩人沿著白色的堅硬的墓道漸漸遠離人群,走出墓園,走上了墊著石塊和樹根的泥土徑。
金竑說:「這條路往上再走十幾分鐘有一座小廟,那裡可以俯瞰景福山的風景。」
莊景說:「那我們就爬上去看看吧。」
風穿過林捎,帶來草石山木清新的味道,莊景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又把濁氣吐出,覺得五臟六腑也隨之潔淨了不少。
肩膀和金竑的手臂不經意間輕輕地相抵,金竑落後他半個拳頭的距離,似乎在防著他滑跤。
莊景轉過頭,金竑頓了一步,想拉大兩人間的距離。
莊景於是也停下來不動,雙眸含笑的望著金竑,像把漫山遍野的晴色都收斂進了眼眶。
微風從兩人中間的縫隙擠過去,摩擦出一陣細微的電流。
莊景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金竑。
一瞬間萬籟俱寂,然後,山野又仿佛一下活了過來,樹葉摩擦聲、鳥鳴蟲叫聲、溪水潺潺聲,一塊兒在兩人耳膜邊奏鳴。
金竑回過神來,反手回握住莊景,力道略微有些大,莊景還輕輕一按金竑,他才把手勁鬆了些。
莊景下巴往前一點,示意他繼續走。
他們並肩,保持著一種玄妙而奇特的氣氛,沉默無聲的往上走。
很快,小廟的赭紅色院牆就在眼前了。院牆左右有一副偈語——「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
這是座古廟,起碼明代就有了。莊景當初來看景福山這片地時,還在廟裡上過香。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座當初看上去就十分破敗的小廟竟然還沒有倒,而且好像還有人出錢,秉著修舊如舊的原則給它翻新了一遍。
走進大門,廟內十分空寂,一個人也沒有。莊景和金竑的手自動分開了,畢竟到了佛門清淨地,也有些不好意思。
莊景四處看,有些驚嘆:「我當年來的時候,佛像已經只剩殘漆,沒想到現在看上去卻像新的一樣,而且用色雅致,不是那種花紅柳綠的風格,修復的人一定技藝很高。」
金竑笑而不語,只拉著莊景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莊景說:「我想起來了,這廟的後牆那有一塊大石頭,我還在那上面寫過字呢。」
他拉著金竑穿過後門,果然山崖邊有一塊平展的大青石,足夠五六個人並排而坐。
莊景走近一看,石頭上光溜-溜的,壓根沒有他曾經提過字的痕跡,當然了,任是什麼樣的墨跡也不會留存七十年,和他提的那兩個字的含義倒不謀而合,他不由會心一笑。
金竑問:「你原來在上面寫的是什麼?」
莊景在石頭上坐下,拍拍身邊,示意金竑也坐,望著近處的山巒與地平線上那一大片城市說道:「就兩個字——無常。」
「那時候我把你的墳遷到了這裡,戰爭剛剛結束,一切百廢待興,這座廟很殘破,裡面就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和尚帶著一個很小的小和尚,我還捐了一筆錢呢。」
「老和尚說我和這座廟有緣,讓我在大石頭上用毛筆題字,我想到城內仍是滿目瘡痍,不知道多少人經歷了生死離別,繁華和戰亂,總是循環罔替,便寫下了這兩個字。」
山風徐徐,送來清涼,人想通很多事情,也就在那一個剎那。
他回過頭看向金竑:「四哥,我看過了太多無常,也知道緣起緣滅,無法阻止。但既然老天爺讓我們重活一次,就說明情之一字,或許可以跨越生死。我,我從前做錯了,我想把你找回來,你可還願意嗎?」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心事如燭,那點火苗借著舊地與往事的風,蔓延成燎原野火。
可是他的火再大,又怎能大得過金竑的。火燒連營七百里,把一切都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