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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是橋樑設計師,那座橋就是他……」秦軼言的聲音斷斷續續,說到這兒還是忍不住咬緊了嘴唇。
「啊?」謝淮失神地喊出聲,似乎已經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記得那座橋,去年工圖課楊文維讓同學們分析近年來的重大工程事故,蔣社就講了這件事。
而且當時秦軼言就坐在自己旁邊。
謝淮一時失語。
「那座橋從交付到坍塌只有一年零兩個月。司法機關成立專家組調查,一致認為是他設計的缺陷導致橋體承重不均勻,承擔主要責任。」秦軼言望著眼前被夕陽染紅的湖面,語氣平靜得駭人,「祖父年事已高,氣得腦溢血住院。我連期末考都沒參加,回來找律師請醫生,結果沒想到……」
「又發生什麼了?」
「在起訴書寄到我家後的一天,程永沛跳樓自殺了。」
「程永沛?」
「我爸。」
秦軼言提到這個名字,幾乎是咬牙切齒。
那不相當於畏罪自殺,任憑別人把錯往死人身上推嗎?謝淮不敢再問,通過搜尋引擎了解事情後續。
因為程永沛意外身亡,檢察院撤銷了對他的起訴,最後僅有幾名養護單位的負責人被處以罰款和半年有期徒刑不等。
「那如果叔叔活著,有機會翻案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有,我相信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秦軼言輕聲嘆氣,「我看過他的手稿,發現設計初期他打算用傳統的混凝土作引橋橋墩,最後卻換成了鋼混結構。雖然鋼混應用於土木有其獨特優勢,我還是無法認同這個改動。所以後來我放棄設計學建材,就是希望從本質入手,減少悲劇發生。」
讀博的幾百天裡,每個失眠的夜晚他都會拿出設計稿坐在電腦前,不停建模還原事故當天的場景。
一遍又一遍無意義的重複,都告訴他同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橋體的設計確實存在缺陷。
如果不換成鋼混結構呢?如果大橋側翻時沒有油罐車造成二次爆炸,應該會少死很多人。要是他沒有逃避責任,而是對簿公堂,事情會不會出現轉機?
千萬種假設湧入他的腦海,揮之不去。秦軼言知道程永沛有些瘋癲、想法激進,但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現代最傑出的鐵路工程師程鑫的兒子會犯這種錯誤。
可惜沒有如果。秦軼言忘不了那天,警察打電話通知他去收屍,在西柴一座爛尾樓里看到了白布蓋著的父親。
地上牆上血跡飛濺,他沿著小路走到白布前。消防員說他的死相很難看,但秦軼言還是狠下心揭開了布。
然後他吐了,當場吐了一地。
直覺告訴他——完了。從今往後,什麼都沒有了。
秦軼言真的很想扇他爸兩巴掌,喊他起來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逝者已矣,活人卻要替他受罪。之後的半年,秦軼言賣房賣車交賠款,還整天被死難者家屬堵在家裡,承受無端的謾罵。
爺爺和母親相繼生病去世,他的情緒也日漸失控,直到有一次恍惚中割腕自殺,送到醫院救活後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按照原定計劃,他可以公費留學,獲得僅授予北美建築系優秀畢業生的工程師之戒,開一家自己的事務所當設計師。
而現在手上戴的,卻是爺爺的遺物,一個永遠禁錮他的冰冷圓環。
「嘶……」秦軼言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疼,抓著領口的衣服蜷起身體。
「你沒事吧!」謝淮嚇得從椅子裡彈起來。
「冷。」他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像是在撒嬌,「謝淮,我冷。」
謝淮聞言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披上,一邊捋著他的後背說:「對不起學長,我、我還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