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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洛現在學一首曲子沒有以前記得快,彈一段旋律,像笨拙地織一條圍巾,圍巾上全是毛毛糙糙的線球,交叉不勻稱的死結,聽在耳里覺得在走一條坑坑窪窪的路。
偶爾還能聽到高沉說想要回加州,范洛總說那裡也不見得好。在國內生活慣了,出國反而不適應。有一些時間人會一直沉溺在過去,有一些時間似乎又只往前看。人是這樣多變的奇怪生物,他也是。
高沉有時走在范洛身後,很少見到范洛會回頭。可並非前方的風景多吸引他。整個世界在他眼裡仿佛都是寂然的,寂然的空曠。
雨天他就自撐傘踽踽前行,雪天他獨自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腳印。不是他在孤單,而是世界在孤單,他留下了給世界的痕跡。 屬於范洛的,自己獨有的精神。
范洛結束一天的鋼琴課,帶上幾本鋼琴譜,裹好脖子上的圍巾,跟小陳老師作別後離開花房。管家便來將玻璃門鎖上,鋼琴一個人住在花房裡,被綠蘿和散尾葵包圍,長成仙人掌失水後的顏色。玻璃頂倒下一大片將睡之陽的光,鋼琴和琴凳呼吸夕陽光後看起來都很平靜。
高沉發消息問范洛什麼時候回家,范洛回復馬上。腳步踩在下班時間點人變多起來的街道上,看高沉回復他說好。
「所以暫時將你眼睛閉了起來,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河濱公園裡那個賣唱追夢的女生,早早地就出來唱歌。聲音柔得像一面羽毛做成的小扇子,撫掃過每個人的耳廓。
今天她唱的這首歌很受人歡迎,剛放學的女學生,尖叫喊:「《想見你》!」立刻跑到公園裡聽她彈唱。
今年年底的冬天,這部電視劇火遍網絡,跟著產生的效應,就是大街小巷的店,都在2019年的這個冬天,放這首1996年的《last dance》。
住在自建房裡的大爺,推飲料車來到公園賣奶茶。
范洛去向大爺買了一杯。每一顆珍珠在奶茶里都是透明的,藏著琥珀一樣的美夢。
范洛付帳後,聽抱吉他的女生慢慢唱道:「你可以隨著我的步伐輕輕柔柔的踩,將美麗的回憶慢慢重來……」歌聲在走路,在回頭。走一步路便回一次頭。
大爺問范洛:「你怎麼一年四季都戴圍巾?我看你夏天也戴圍巾。」
范洛抓了抓脖子上的圍巾說:「我脖子怕冷。」
大爺家的孫女,管他叫「圍巾叔叔」,跟童話里的名字似的,小女孩便說他是童話書里走出來的人。小女孩拿一把糖過來,塞到范洛手中,說是另一個叔叔讓她給他的。
范洛把糖果握在手中,摸了摸她髮絲柔軟的頭說謝謝。
改不了的毛病是三十八歲還愛吃糖。四十歲的男人去食雜店裡買糖,偶爾被愛聊天的店員問是不是買給家裡孩子吃的,男人總笑笑。
范洛將糖果放進衣兜,拿出一顆剝開吃。高沉看他走到公交車站牌那裡等車,耳朵里塞著耳機。
吉他女孩唱完了一首歌,聽眾給她的吉他包里放錢,也有掃碼贈予的,讓她再唱一首。
她把吉他譜翻到下一頁,上面長的全是和鋼琴曲很像卻又不一樣的圖案。
范洛仰頭看天上色彩在漸變的雲朵,五彩斑斕的光輕柔地摸在他臉上。吉他女孩輕輕地唱:「when i was young i&039;d listen to the radio」
yesterday once ore
昨日重現。
昨日重現……
范洛睫毛下的眼睛走過了浮雲的漸變,臉上的肌膚從橘色的金芒變成暗藍。
他將耳機拿下來,昨日重現的旋律,順輕風的藤,而攀進他的耳朵里,碰到他二十二年前埋在這裡的相同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