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求索(第1/2 页)
方以智叹道:“这数日间,听闻湖广士绅多有东来,哭诉汉军暴政者,本以为不过是个别营伍军纪不张,行为恶劣,却不曾想竟是汉皇指使。这些年间,两湖两广数省之地本就屡遭兵灾,在这么折腾一番,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可叹可叹!” 说罢,双手合十道声佛号。 十几年的流亡生涯,让当年“衣纨縠,饰驺骑,鸣笳叠吹,闲雅甚都”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心事深重。 为了不为满清效力,披缁为僧,避世着书。 “岂止是湖广,这两日间还有些北直隶的乡绅过宋境南奔而来,每日间哭诉,言及那唐国暴政,说是那军舟民水的太宗皇帝,竟然仿效八旗,圈地占田,其所为,与那武皇帝无异。” 黄宗羲说起了应天府的最新时政:“余初听闻此事,以为是无稽之谈。现在对照而农老弟之言,却是信了几分。” 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想那汉武唐宗,何等人物,名声之响亮,更胜本朝太祖,却不思利民,而行此暴政。端的是让人意想不到。尤其是太宗皇帝,向来为人君之楷模,竟如此行事。看来史家多有夸大之言。” 这时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的王夫之却悠悠说道:“太冲兄有没有想过,这二位正是如此作为,方能干出诸般大事?” 黄宗羲一愣:“而农老弟此何意耶?那刘汉暴行害得你背井离乡,万分窘迫,为何竟作此言?” 王夫之却没有及时回应,只是摇摇头,复又起身凭栏逃亡远方宝塔,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一直到黄宗羲等得急不可耐,方才回身答道:“太冲兄、这些年来,我与密之兄一样,在西南数省颠沛流离,受尽苦楚,曾四日不得食,也曾在乱军中险死还生。眼见着那清廷倒行逆施,剃发屠城,无恶不作。若以吾少时所学圣贤书,此等不修仁德者,必为天下所厌弃,亡无日矣。可谁曾想这天下事却如此不循常理。自弘光以降,隆武、邵武旋起旋灭,便是永历朝廷,也不过在方寸间苦苦挣扎。中间金、李反正,三王出滇,似有一线生机,旋即却又断绝。直到那康熙皇帝出盛京,满清传国已七八十载,而国势不见衰微。吾常思之,天下事何以败坏至此,使外族入中国。” 说到这里,王夫之却止住了言语,复又看向远方,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黄宗羲久等不见续言,便接道:“天下事所以败坏者,全在于君。专制之君,为天下大害。君王之责,为民兴利除害。上位者,或贪婪、或昏庸、或残暴、或懒惰,而无有所制者,国事焉能不败。吾以为,当设诸相,分君主之权,避免主君不衬其位,如此,则天下万民各得其利,国势自安。” 王夫之转身道:“吾亦以为当循天下之公,使国家安宁。然如太冲兄所言,只是多几个宰相便真能使万民各安其位吗?君王有私心,宰执又何尝没有?便是都大公无私也未必就能和衷共济。司马君实和王介甫何等人物,且私交甚密,朝堂之上却不见一团和气,天下事也未见得就顺遂了。而以八旗之残暴,屠戮士民,圈占田土,掠良家以为奴,驱士人以为婢,而能享国近百年,丝毫没有衰颓之势,其贼酋更是天选七帝之一,如此却是为何?” 黄宗羲辩驳道:“奴清所以能延续者,不过是以强力压服天下,此为君子所不取。天下事,当以利民为本,万民安居乐业,国家自然兴盛。倒行逆施,逞一时之能,必遗祸于日后。” 王夫之摇摇头道:“太冲兄以为,何为利民?谁为民?是朝堂上衮衮诸公,是乡间缙绅豪强,还是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苦百姓?三十年前,吾三人俱是得利之民,尽可酌酒吟诗踏青赏月。北地的边民却没有这般清闲。饿殍遍野间,三十六路反王烟尘四起,百万流贼涂炭诸省,十几年间连绵不觉。而后奴清入关,江南破家者数以万计。士民群起反抗,十几年间殉死者不知凡几。当此之时,北地却不复昔日之乱。中间陕西、陕西间或有反正者,山东也有义民抗清,却从未有如昔年般一省乃至数省之民蜂拥而起之势。及至去岁,吴三桂为前驱,三路齐出攻入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