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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是你的,不問你問誰?」
古阿霞有點氣了,哪有人這樣像中世紀般把女巫綁在火堆上受審,說不說都被火燒。她不想說就饒了她吧!她逃離現場,沿著鐵軌走,跟來的三姑六婆火雞群甩著長疙瘩喉肉叫著。一輛運木火車從山上下來,解救了她,她和追來的王佩芬隔著呼嘯而過的100噸木材車。古阿霞跑走了。
無處可去的古阿霞又回到蘋果園,看見一個穿藍色格子裝、腰扎 s 腰帶、腳上穿著登山靴的素芳姨從山莊側門出來,從蘋果樹下的矮灌木剪了束花。古阿霞拿著這束洋溢了茉莉香味的花,頓時了解,她誤以為的蘋果花香,事實是出自手上星狀的花朵。
「這是咖啡樹的花,」素芳姨說,「咖啡樹幾乎種在別的樹下,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清楚。」
「它不能有太強的日照,需要別人的植物遮陽照顧,撐把陽傘。」
「哈!果樹也有紳士與美女之分。」
蘋果樹下只有一叢咖啡樹。素芳姨帶古阿霞去看更驚人的畫面。她們沿著山莊旁的小逕往下走,路旁的灌木叢隨時伸來阻攔,一些昆蟲不時跳過,古阿霞的褲子已經有幾道被荊棘割破了。她沿途發現可食的香椿和刺蔥,香椿醬入菜,刺蔥蒸魚去腥最好用,她記住植物位置,以便來日再訪。古阿霞不久把眼珠流連在那雙登山靴上,女人這樣穿很威嚴。
「這是一位退休的山胞送的。我們都把登山同好叫山胞,他不想登山了,把鞋子送給我。鞋子救過我一命。」素芳姨說,那是三年前在能高山─安東軍山縱走稜線上著名的湖泊白石池,在湖邊草原被一條菊池氏龜殼花咬到,這種情況很少見,還好只咬到厚硬的皮靴頭。素芳姨還說,另有一次,她把登山靴綁在山莊的窗邊通風,一對灰喉山椒鳥把那當成家築巢,夏天窗外都是咻咻的鳥叫聲,胸腹橙紅色的兩個小傢伙十足恩愛,令人忌妒。
「你整個夏天穿不到登山靴,太可惜了。」
「我很少夏天登山,」素芳姨說,「通常是冬天登山,我喜歡下雪的時候走進山里。」
「蠻特別的。」
「來看看這些花你會了解。」素芳姨指著前方。
古阿霞還沒見到花,香氣卻繞了幾個路彎先來迎接,鼻子被牽著往那去。她最後陷入春天的殘雪畫面,滿坡滿園飄著茉莉花味,咖啡株乾結了滿滿像雞毛撣子的白色花朵,很難想像那杯黑汁的靈魂是如此漂亮,在眼前跳著大隊舞。素芳姨說明這些咖啡是阿拉比卡品種,日本人管理山莊時種下幾株,台灣光復後又再度栽培,可是咖啡市場打不開,山莊以「難喝咖啡」的品牌自產自銷,不過夏天的咖啡園成了獼猴、藍腹鷳、白鼻心、鍬形蟲的餐桌,頗受歡迎的。
「動物會喝咖啡?」
「夏天,咖啡會結紅的、黃的漿果,果皮帶有甜味,動物很喜歡吃。」
隨後,她們沿著山徑回去,準備把去年採收的咖啡豆沖泡品嘗。古阿霞氣喘吁吁地走,卻看素芳姨走得定靜,下腰浮了一團浮雲似的,一路蒸騰,走來不費工夫。她猜測,身為帕吉魯母親的素芳姨,少說有五十來歲,臉上沒有多少的歲月痕跡,應該是很年輕就生下了帕吉魯。她從來沒有聽她提過細節,下次應該來問個明白。
回到菊港山莊,古阿霞坐在榻榻米喘息,褲管被一種名為菝葜的藤類尖刺鉤破,小腿出現細長的血痕,沾了汗水有點疼癢。素芳姨從倉庫拿了半袋去年曬好的咖啡豆,並回頭去拿烤具烘焙豆子。古阿霞抓了把豆子觀察,米黃豆子的中央有縫,像貝殼。她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在花蓮餐廳工作時,泡給客人的是罐裝的馬克斯韋爾速溶咖啡,褐色顆粒狀,沖水即可,罐子印有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以美國總統羅斯福下的腳註「滴滴香醇、意猶未盡」強調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