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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吉魯點頭,深有同感,卻說:「將軍,不給人(脫)掉衣服,他們很會比較,誰都不先脫。」
「幹麼不給人刮掉舊衣服?」
「脫了,誰就先輸了。」
「這樣的呀!」古阿霞想了想,說,「那兩個胖子會說話嗎?不然你怎麼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停下來,望著天,沉默著,讓古阿霞也跟著望去。晴空像是瓦斯爐的藍焰般閃閃發光,藍光的盡陲是中央山脈稜線,那有著近午從地表熱氣蒸騰的水氣雲。白雲此刻出發了,不久會占滿藍天。帕吉魯看著雲,說:「雲沒說過話,山也沒說過話,看久了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那兩個人也是。」
「說的也是。」古阿霞應著,心裡納悶,又說,「那為什麼這裡叫『將軍說再見』,名字這麼長?」
「他們想說再見。」
「怪了,那為什麼不是『將軍說您好』或『將軍說很無聊』,卻偏偏要說再見?」
帕吉魯又覷了天,連黃狗也跑過來瞧,瞧天空寫了什麼答案。他說:「看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就是再見。」
「這樣也是。」
「當然!」
撲哧一聲,帕吉魯笑了,古阿霞也是,兩人積了好久的笑意終於泄洪。古阿霞覺得這傢伙肚子裡有鬼了,半個月不見,話多了,急著把想法清倉,免得生出寂寞病。帕吉魯從箱口邊上拿出一束紫色的馬先蒿花束。這是高山的路邊草,帶著魔幻紫光的輪傘狀花序,斑斕堆棧,有點討喜。古阿霞不道謝就奪來,早就知道這束花屬於她的,看就知道,何必道謝。
「你在這等我等很久了。」她說。
「哪有?」
「我常打電話上山給你,一個一個點打下去,都說你不在。原來你哪都沒有去,就在這等我上山。」
「我不坐車,一人走,慢慢地,現在才走到這。」
「你走到這就等我來,早就知道我會來這。」
「哪有?」
古阿霞裝模作樣地看天,黃狗也瞧著,天藍油迸的,有什麼答案閃著,「你沒誠實講喔!我看就知道。」
「不可能。」
「當然,你看那張廣告牌圖裡的兩個胖子,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你看雲看山都看出了道理,我比你冰雪聰明,就只能在蛋殼上鬼打牆?我能看穿你,曉得你腸底養了什麼蛔蟲,不是嗎?」
這麼一說,帕吉魯笑起來,古阿霞也是,然後一來一往地說起來,順著森鐵往上走。細瘦的鐵軌在陽光下反光,開著花蕊的矮菊沿著鐵路竄出,不斷往上延伸。黃狗追著一隻巨嘴鴉,跑得好遠,影子都沒了,不要當電燈泡妨礙古阿霞與帕吉魯談話。
古阿霞來到78林班地,她第一次進入砍伐的林場。摩里沙卡事業區,以逆時針在萬里溪與知亞干溪劃分一百零八個林班地,形如孔雀開屏,不是華麗盛開,是華麗後的殘敗。古阿霞來到這,便知曉所有大地的砍伐故事。
在森鐵邊,豎起了高大的集材木,從柱頂向外延伸出蜘蛛網似的鋼索,好把各地吊掛過來的原木卸在鐵軌旁,再由捆工吊掛上火車拖板,運送下山。古阿霞想起那個剛來摩里沙卡的傍晚,一個人爬上集材木上燈的景象,不過這裡的景觀更加蒼涼,風聲吹過鋼索與集材木發出了尖銳聲響,那可能是戰鬥吶喊,或是荒地的輓歌,取決於聽者的心情。
兩人坐在鐵軌邊,共食了古阿霞帶來的一人份鋁盒午餐,有醃黃魚、麵筋與荷包蛋。這會是他們接下來幾天吃得最好的午餐。沒吃飽的帕吉魯拿出乾糧,也分些給黃狗吃。餐後,他們走在土逕往上爬,沿路所見光禿禿,只剩樹墩與無價值的矮灌木。更遠處傳來混雜哨音、吼叫與柴油引擎的聲響,咆哮聲沒斷過。當她走上山頭,看到有五座稜線堆棧,距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