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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方進來時,忽有人來回話,說:&ldo;傅二爺家的兩個嬤嬤來請安,來見二爺。&rdo;寶玉聽說,便知是通判傅試家的嬤嬤來了。那傅試原是賈政的門生,原來都賴賈家的名聲得意,賈政也著實看待,與別的門生不同;他那裡常遣人來走動。寶玉素昔最厭勇男蠢婦的,今日卻如何又命這兩個婆子進來?
其中原來有個原故。只因那寶玉聞得傅試有個妹子,名喚傅秋芳,也是個瓊閨秀玉,常聽人說才貌俱全,雖自未親睹,然遐思遙愛之心十分誠敬。不命他們進來,恐薄了傅秋芳,因此連忙命讓進來。那傅試原是暴發的,因傅秋芳有幾分姿色,聰明過人,那傅試安心仗著妹子,要與豪門貴族結親,不肯輕意許人,所以耽誤到如今。目今傅秋芳已二十三歲,尚未許人。怎奈那些豪門貴族又嫌他本是窮酸,根基淺薄,不肯求配。那傅試與賈家親密,也自有一段心事。
今日遣來的兩個婆子,偏偏是極無知識的,聞得寶玉要見,進來只剛問了好,說了沒兩句話。那玉釧兒見生人來,也不和寶玉廝鬧了,手裡端著湯,卻只顧聽。寶玉又只顧和婆子說話,一面吃飯,伸手去要湯,兩個人的眼睛都看著人,不想伸猛了手,便將碗撞翻,將湯潑了寶玉手上。玉釧兒倒不曾燙著,嚇了一跳,忙笑著:&ldo;這是怎麼了?&rdo;慌的丫頭們忙上來接碗。寶玉自己燙了手,倒不覺的,只管問玉釧兒:&ldo;燙了那裡了?疼不疼?&rdo;玉釧兒和眾人都笑了。玉釧兒道:&ldo;你自己燙了,只管問我。&rdo;寶玉聽了,方覺自己燙了。眾人上來,連忙收拾。寶玉也不吃飯了,洗手吃茶,又和那兩個婆子說了兩句話,然後兩個婆子告辭出去。晴雯等送至橋邊方回。那兩個婆子見沒人了,一行走一行談論。這一個笑道:&ldo;怪道有人說他們家的寶玉是相貌好裡頭糊塗,中看不中吃,果然竟有些呆氣。他自己燙了手,倒問別人疼不疼,這可不是呆了嗎!&rdo;那個又笑道:&ldo;我前一回來,還聽見他家裡許多人說,千真萬真有些呆氣:大雨淋的水雞兒似的,他反告訴別人:&l;下雨了,快避雨去罷。&r;你說可笑不可笑?時常沒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見燕子就和燕子說話,河裡看見了魚就和魚兒說話,見了星星月亮,他不是長吁短嘆的,就是咕咕噥噥的。且一點剛性兒也沒有,連那些毛丫頭的氣都受到了。
愛惜起東西來,連個線頭兒都是好的;遭塌起來,那怕值千值萬都不管了。&rdo;
兩個人一面說,一面走出園來回去,不在話下。
且說襲人見人去了,便攜了鶯兒過來問寶玉:&ldo;打什麼絛子?&rdo;寶玉笑向鶯兒道:&ldo;才只顧說話,就忘了你了。煩你來不為別的,替我打幾根絡子。&rdo;
鶯兒道:&ldo;裝什麼的絡子?&rdo;寶玉見問,便笑道:&ldo;不管裝什麼的,你都每樣打幾個罷。&rdo;鶯兒拍手笑道:&ldo;這還了得,要這樣,十年也打不完了。&rdo;寶玉笑道:&ldo;好姑娘,你閒著也沒事,就替我打了罷。&rdo;襲人笑道:&ldo;那裡一時都打的完?如今先揀要緊的打幾個罷。&rdo;鶯兒道:&ldo;什麼要緊,不過是扇子,香墜兒,汗巾子。&rdo;寶玉道:&ldo;汗巾子就好。&rdo;鶯兒道:&ldo;汗巾子是什麼顏色?&rdo;
寶玉道:&ldo;大紅的。&rdo;鶯兒道:&ldo;大紅的須是黑絡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才壓得住顏色。&rdo;寶玉道:&ldo;松花色配什麼?&rdo;鶯兒道:&ldo;松花配桃紅。&rdo;寶玉笑道:&ldo;這才嬌艷。再要雅淡之中帶些嬌艷。&rdo;鶯兒道:&ldo;蔥綠柳黃可倒還雅致。&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