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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子從屋裡出來,揉眼睛道:「娘,天都還沒亮呢。」
「估摸著今兒是要下大暴雨,都辰時過半了,一點兒亮頭都沒有,你再不快些,仔細到了私塾挨李夫子的手板子。」
雲趙氏推了小兒子去洗臉,摸了兩塊煎餅子送到雲老爹哪兒。雲家冷清清的沒人氣兒,只有白蠟燭撲簌簌的響。堂屋裡雲姝的屍體已經停了好些日子了,巷子裡的人家剛開始還心存憐憫,時不時過來走動兩下,後來因為雲姝久不下葬嫌晦氣,埋怨漸重,也就不願踏足了。也幸得天兒不熱,屍體沒發出什麼重味兒,否則又不知要鬧出什麼亂子來呢。
雲老爹還是老樣子,雲趙氏放下餅子,「三伯,你可記得吃了。」
雲老爹道了聲謝,布滿血絲的兩眼目送雲趙氏走遠了,才走到黑木棺材邊兒,手裡攥的還是那日送糕點時從扶家得來的信紙。
雲趙氏回去倚在家門口,聽對門兒的嬸娘妯娌說話。
「聽說昨天長盈街的梅花開了,搞這玩意兒,你別說那妖怪還挺有情調不是。」
「嬸兒你上回不在,扶家妖怪夫人到咱們巷子裡時我瞅過一眼。哎喲,那模樣可真標誌,穿著身兒紅斗篷,走起路來跟一條條柳樹枝兒沒什麼兩樣的。」
膽小的忙道:「這話也敢編排,仔細突然鑽出樹藤子要了你們的命!」
「怕個什麼啊,青法大師他們在那頭坐著呢,你看這幾天她敢作怪沒有?」頭髮花白的老婆子啐了一口,「空有一張人皮,蛇蠍心腸的孽畜,就不該叫他們活在這世上。佛祖定是要送這玩意兒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有人應道:「婆婆說得對,長得好又怎麼樣,心肝兒都爛透了,說不定就因為這,才去取別人的填自個兒的缺呢。」
雲趙氏喝著稀飯沒有出聲兒,天兒終於漸漸亮了,碎碎點點的光就像晚間夜空的星星,暗淡的,卻足以讓人將蘿州城上空的模樣看個明白清楚。
看不到雲,看不到太陽,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細葉碧影,將整個蘿州城都籠罩其中。
「哐當!」
碗砸在地上驚醒了發呆的人群,「什麼東西?」
「是樹!是樹!」
「啥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來找雲老爹的宋捕頭愣愣恍然想起什麼,「好像是、是姻緣樹……」
他這麼一說,眾人面面相覷。
「快!快看!好像有東西過來了……」雲趙氏大喊了一聲,所有人瞪圓了眼看去。
剛才還平靜的綠枝繁葉劇烈地抖動了起來,細細的木梗肉眼可見地滋生暴長,它們擰在一起,化作了一根又一根的樹藤,從斑斑樹影滾滾葉浪中探出,直直衝地上的人們而來,就像扭曲的長蛇群密密麻麻沖天而降,露出鋒利的毒牙追逐自己的獵物。
剎那間,蘿州城裡便只剩下驚惶與哀嚎。
姻緣樹的枝椏編織成了一張網,罩住了一座城,裡面的人無處可逃,外面的人也無計可施。
它亮出了自己最鋒利的武器,無情地發泄著自己的怨憤。
寧杳坐在院子裡吃早飯,對那些吵嚷嚷的聲音充耳不聞。覓秀去餵了四個黃回來,已經被嚇傻了,「夫、夫人外面……外面出事兒了!」
寧杳頷首,好不容易才肯停下筷子,說:「我知道。」
覓秀:「那、那我們……」
「別想了,這城是肯定出不去的,你如果覺得心慌,就回房間去睡一覺,反正只要不出門就好。」
這個時候哪兒還睡得著啊,覓秀苦笑連連。
寧杳也沒多言,把吃完的三個大海碗放回到廚房,順便從菜板上抽了把菜刀,邊往外走邊問道:「我相公呢?」
覓秀本就是驚弓之